女人的手搭在我肩上,冰冷刺骨,像五根铁钉钉进我的肉里。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茶楼内部变得越来越像灵堂——墙壁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天花板上垂下破败的白绫,那些遗像里...全是我认识的人:权叔、茶楼的其他员工、甚至有我自己的黑白照片!
"进来吧..."女人在我耳边低语,腐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小男孩拽着我的衣角,他的手像冰块一样凉:"姐姐,来陪我玩捉迷藏..."
我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向前迈步,茶楼门槛就在眼前。就在我要跨进去的瞬间,奶奶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阿萍,遇到脏东西就念'嗡嘛呢叭咪吽',咬破手指画十字!"
奶奶生前是潮州人,信佛又信基督,总有些奇奇怪怪的避邪方法。我小时候常笑她迷信,现在却像抓住救命稻草。我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同时用尽全力大喊:"嗡嘛呢叭咪后!"
剧痛让我清醒了一瞬,我趁机将流血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个十字。血珠悬浮在空中,发出微弱的金光。
女人发出一声尖叫,松开了手。小男孩也被弹开,撞在门框上。我转身就跑,却听见身后传来愤怒的嘶吼:"你逃不掉的!你己经是死人了!"
街道依然诡异空荡,但远处似乎传来了鸡鸣声。天要亮了?我拼命朝那个方向跑,却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更可怕的是,我的皮肤开始发青,指尖冒出黑色的指甲——我在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
"救命!有没有人!"我嘶哑地喊着,声音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就在我即将绝望时,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突然从街角冲出来,一个急刹车停在我面前。车门"哗"地拉开,跳下来一个戴圆框眼镜、穿旧式唐装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把铜钱剑。
"丫头!快过来!"老头大喊。
我踉跄着扑过去,老头一把将我拉到身后,同时从布袋里掏出一把糯米撒向空中。糯米落地时竟然发出爆裂声,像是炸了一串小鞭炮。
茶楼门口,那对母子显出了原形——女人浑身湿透,头发上缠着水草,肚子被剖开一个血洞;小男孩全身发紫,像是被水泡了很久的尸体。他们站在茶楼门口不敢上前,却也不肯退去。
"西眼道长!"女人厉声叫道,"这事与你无关!"
原来老头就是权叔说的师父。他冷哼一声,从面包车里拖出一个大布袋,倒出一堆法器:铜铃、符纸、红线、还有一个小香炉。
"西十年前的冤孽,该了结了。"道长快速在地上摆出一个八卦阵,点燃三炷香插在香炉里,"丫头,进阵里来!"
我刚踏进八卦阵,就感到一阵暖流涌遍全身,皮肤的青色开始褪去。道长手持铜钱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茶楼门口的母子发出痛苦的嚎叫,女人的肚子伤口里爬出一个黑乎乎的肉团——正是我在桌下看到的那个"阴胎"!
"你们母子三人害人无数,今日我要替天行道!"道长厉喝一声,铜钱剑指向茶楼。
女人突然跪下了:"道长明鉴!我们不是自愿害人的!是有人把我们母子封在茶楼地基里西十年啊!"
道长动作一顿:"什么?"
小男孩也哭了起来,这次声音像个正常孩子:"那个坏叔叔...把妈妈肚子剖开...把我和妹妹塞进去...说这样我们就永远是一家人了..."
我感到一阵恶寒。西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道长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叹了口气:"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不该害无辜的人。告诉我当年是谁干的,我替你们超度。"
女人抬起血泪斑斑的脸:"是茶楼原来的少东家...我怀了他的孩子,他怕影响婚事,就..."
她的话没说完,茶楼里突然飞出一把菜刀,首劈道长面门!道长闪身躲过,菜刀"哆"地钉在面包车上。茶楼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是权叔!但也不完全是,他的脸一半是权叔,另一半却是个陌生男人的脸,狰狞扭曲。
"老东西多管闲事!"权叔...不,那个附在权叔身上的东西开口了,声音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当年我能镇住他们,现在照样能!"
道长冷笑:"原来是你!用活人炼阴胎,好狠毒的手段!"
我突然明白了——西十年前害死那对母子的凶手,现在附在了权叔身上!难怪权叔对茶楼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附身权叔的东西狂笑着扑过来,道长挥剑相迎。两人斗在一起,铜钱剑与菜刀碰撞出刺目的火花。女人趁机拉着小男孩朝我爬来,肚子里的阴胎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姐姐..."小男孩哀求地看着我,"帮帮我们..."
我本该害怕,却莫名感到一阵心酸。他们也是受害者啊...
"我该怎么做?"我颤声问。
"把...那个...拿出来..."女人艰难地指着自己的肚子伤口。
我强忍恐惧和恶心,伸手进她肚子里的血洞。触到一个硬物——是块八卦镜!我用力拽出来,镜子背面沾满黑色血块。
"照他!"女人喊道。
我举起八卦镜,对准正在和道长厮打的"权叔"。镜面突然射出刺目的金光,正好照在"权叔"脸上。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脸上的陌生部分像蜡一样融化。
道长趁机一剑刺入"权叔"心口,但剑尖避开了要害。权叔的身体剧烈抽搐,一股黑烟从七窍中冒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张扭曲的人脸,尖啸着冲向茶楼。
"想跑?"道长迅速抛出红线,线上串着铜钱,像一张网罩住黑烟。黑烟左冲右突无法逃脱,最终被道长用符纸收进一个小葫芦里。
这时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在茶楼上。女人和小男孩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谢谢你们..."女人流下血泪,肚子上的伤口渐渐愈合,"我们终于可以..."
她的话没说完,就和孩子们一起化作了点点金光,消散在晨风中。地上只留下一滩水渍,很快被太阳晒干。
道长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我赶紧扶住他:"道长!您没事吧?"
"老了...不中用了..."他苦笑着摇头,看向昏迷的权叔,"他命大,邪物没来得及完全占据身体。"
街上的景象恢复了正常,早起的行人开始出现,7-11的灯牌也亮了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腕,上面有一个青黑色的小手印,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抓过。道长看到后叹了口气:"阴气入骨,这个印子...怕是去不掉了。"
三个月后,福满楼重新开张。权叔康复了,但完全不记得那晚的事。关帝像被撤走了,换上了观音像。我的手腕上始终留着那个手印,每到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有时深夜下班,我还会听到身后有小孩的笑声:"姐姐...来玩呀..."
但我再也不敢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