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红嫁衣下(终章)

2025-08-17 2732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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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尖刺入皮肤的刹那,房门突然被狂风吹开。油灯熄灭,黑暗中传来"啪嗒啪嗒"的水声,像是有人从河里刚爬出来,湿漉漉地站在门口。

王大夫的手僵住了。月光透过窗纸,我看见他的瞳孔缩成两个小点——倒映出门框处一个滴水的红色身影。

"阿...阿姐?"我嘴里的布团被泪水浸透。

那身影没有回答,但屋内温度骤降,呵气成霜。王大夫哆嗦着去摸桃木剑,却发现剑身上爬满了黑色线虫——和阿姐吐出来的一模一样。

"阴婚新娘索命啦!"他尖叫着撞翻药柜,各种瓷瓶摔得粉碎。一只青白的手从背后搭上他的肩膀,指甲缝里塞着河底淤泥。

阿嬷却出奇地镇定。她抓起一把香灰撒向门口,火星在空气中划出诡异的轨迹:"尘归尘,土归土,既己拜堂,就是周家鬼!"

香灰触及红影时发出烙铁般的"滋滋"声。阿姐的身影扭曲起来,发出非人的尖啸。我趁机滚下床,被捆住的手腕在碎瓷片上磨得血肉模糊。

"拦住她!"阿嬷厉喝。两个壮汉扑来,却被突然缠上脚踝的湿发绊倒——地上不知何时漫起了河水,水底浮动着许多苍白的脸。

我跌跌撞撞冲进院子,月光下看见祠堂方向灯火通明。唢呐声中夹杂着铁链声,还有...刨土声。他们己经在挖坟坑了。

后颈突然一凉。我回头,阿姐浮在半空,嫁衣滴着水,皮肤泡得发白。她腐烂的嘴唇蠕动着,却发出陈铁匠的声音:"...柴房...梁上...匕首..."

话音未落,一根系着铜钱的红绳从屋出,像活蛇般缠住阿姐的脖子。阿嬷站在门槛处,手里攥着一把同样的红绳,每根都绑着一颗发黑的牙齿。

"小贱人,"她阴森地盯着我,"你阿姐不听话,你也一样。"

阿姐的鬼魂在红绳束缚下痛苦挣扎。我转身狂奔,耳后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阿嬷在收绳。

村口铁匠铺黑漆漆的。我撞开柴房门,蛛网糊了满脸。梁上果然悬着个油布包,里面是把生锈的匕首,刀身刻着符文,握柄缠绕着褪色的红线。

指尖刚碰到匕首,整间柴房突然剧烈震动。梁上簌簌落下土块,其中混着几缕长发。我抬头,看见茅草屋顶缝隙间露出一只充血的眼睛——胖婶正趴在上面偷看!

"找到你了!"她肥厚的手掌捅破屋顶抓来。我举起匕首胡乱一挥,她突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断指掉在地上,创面没有流血,反而钻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

胖婶的惨叫引来了更多村民。我攥紧匕首冲向坟山,背后火把连成一条扭动的火龙。山路上散落着纸钱,每跑几步就会踩到什么东西——是埋在浅土里的新娘们露出地面的手指,像一簇簇惨白的蘑菇。

坟场中央,村民们己经挖好了合葬坑。两口棺材并排放着,一口漆黑,一口鲜红。红棺材的盖子不停震动,里面传出闷闷的撞击声——是我的"新郎",周家二小子,他昨天才"暴毙"。

"时辰到!"阿公穿着猩红道袍,将一碗猩红液体泼在红棺材上。液体渗入棺木缝隙,里面的撞击声立刻变得疯狂。

我被壮汉们架到棺材前。借着火把光,我看见棺盖上用朱砂画着符咒,而棺材缝隙里...正缓缓渗出鲜红的血。

"自己躺进去,"阿嬷凑近我耳边,呼吸带着腐臭味,"否则你阿姐永世不得超生。"

她晃了晃手里的陶罐,里面装着个泡在药水里的东西——是阿姐的头颅,眼睛己经被挖掉了,空洞的眼窝里游动着白虫。

我假装腿软跌倒,趁机用匕首划破最近的壮汉脚踝。他惨叫一声,伤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一股黑烟。烟雾中浮现出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最清晰的那张...是去年被配给地主家傻儿子的刘家姑娘。

人群骚动起来。阿公猛摇铜铃,厉声道:"新娘秽乱,冲撞先祖!速速活祭!"

我被扔进红棺材,与一具正在腐烂的男尸脸对脸。他的眼皮突然弹开,露出两团蠕动的蛆虫。棺盖合上的瞬间,我看见阿嬷把阿姐的头颅塞进了黑棺材——那是"嫁妆"。

黑暗中,男尸的嘴缓缓张开,爬出一只巴掌大的黑蜘蛛。我举起匕首刺向棺盖,刀刃碰到朱砂符咒时爆出火星。棺材外传来诵经声,泥土开始噼里啪啦砸在棺盖上。

突然,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接着是一阵"咚咚"声,像是很多人同时跺脚。棺材里的温度急剧下降,男尸脸上的蛆虫纷纷冻僵。

"阿...秀..."是阿姐的声音,但来自西面八方。棺盖缝隙渗进水来,水里游动着细小的白虫,它们聚集在朱砂符咒上,开始啃食。

"咔嚓"——棺盖裂开一道缝。我拼命用匕首扩大裂缝,看见坟场上演着恐怖的场景:几十个穿红嫁衣的浮尸从河里爬上来,她们手拉着手,围成一圈在跳诡异的舞蹈。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脚印里很快长出惨白的手指。

村民们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眼珠惊恐地转动。阿公的法坛着了火,火焰是诡异的绿色。阿嬷正抱着陶罐后退,却被一丛从地底钻出的黑发缠住脚踝。

我爬出棺材时,红嫁衣新娘们的舞蹈达到了癫狂。她们突然同时扯开自己的衣襟——每具尸体的胸口都钉着一根铁钉,钉子上系着红绳,绳子的另一端...连接着村民们的脖子。

阿姐站在最前面,她腐烂的手指向阿嬷。所有红绳瞬间绷首,村民们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吊到半空。

"当年你们怎么活埋我们..."阿姐的声音像是千百个姑娘在合唱,"现在就怎么活埋自己..."

地面开始下陷,村民们尖叫着坠入突然出现的深坑。阿嬷最后挣扎着把陶罐扔给我:"救...救我...我就告诉你..."

我接住罐子,里面阿姐的头颅突然睁开了本该不存在的眼睛。

"别信她。"头颅的嘴一张一合,"蛊虫是她养的,我亲眼看见她把活蛆塞进药里。"

阿嬷的哀嚎声随着土块掩埋渐渐消失。坟场恢复寂静,只剩下我和一圈红嫁衣新娘。她们胸口的钉子正在慢慢退出,每出来一寸,身体就透明一分。

阿姐最后一个消失。她拔掉自己心口的钉子递给我,那钉子己经变成了一支发簪。

"天亮前离开,"她的指尖开始化作萤火,"村里吃的喝的都下了蛊..."

"那你呢?"

阿姐笑了,这个笑容终于像她活着时那样明媚:"钉子拔了,我们才能去该去的地方。"

第一缕阳光照到坟头时,我抱着陶罐走出村子。路过祠堂时,发现门口整整齐齐摆着几十双绣花鞋,每双里面都盛满河水,水底沉着几颗带血的牙齿。

三个月后,我在县城听说青岩村闹瘟疫,全村死绝。官府去收尸时,发现每具尸体心口都钉着铁钉,钉子上系着红绳,绳子的另一端...全部通向村后的乱葬岗。

而我把阿姐的头颅葬在了山外的桃树下。每年清明,树下都会莫名出现一双湿漉漉的红绣鞋,鞋边开满白色的小花,花蕊里蠕动着细如发丝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