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琳用打火机烧掉了最后一双鞋子。
三周以来,她试过漂白剂、强酸甚至小型喷火器,但那些发光的蓝绿色真菌总是会在48小时内重新出现在她的住所。现在它们爬满了浴室瓷砖的接缝处,在黑暗中形成脉动的网络,像某种地下洞穴的微缩景观。
她盯着洗手台上的显微镜。从鞋底刮下的样本显示,这些"真菌"的细胞结构不符合任何己知生物分类。在400倍放大下,那些细丝状菌丝会自主蠕动,像微缩版的触手般探索载玻片的边缘。
手机震动起来。又是那个没有号码显示的来电。
"我知道你在看它们。"伊森的声音比上次通话更像人类了,这反而更可怕,"它们也在看着你。每当你触碰孢子,就在加速这个过程。"
镜子里,玛德琳背后的淋浴间水雾中,有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在用手指在玻璃上画螺旋符号。
当她转身时,那里什么也没有。但雾蒙蒙的玻璃上确实有正在消失的痕迹——不是从外面,而是从夹层内部浮现的。
精神病院的访客登记表上,玛德琳伪造了身份。317号房的铁门背后,艾玛·霍利斯被束缚衣包裹着,正在用头撞击防撞墙垫。
"他们把你父亲也关在这里吗?"玛德琳轻声问。
艾玛突然停止动作,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扭转180度首视访客。她的虹膜现在完全是雾状的灰白色。
"父亲从来就不是人类。"她的声带振动产生奇怪的谐波,"我们家族的血脉可以追溯到赛文河谷的矿难...当工人们挖得太深时...有些东西跟着幸存者回到了地面..."
护士站的警报突然响起。整个楼层的病人都开始用不同声调重复同一句话:"祂在梦中行走"。走廊的荧光灯管一个接一个爆裂,黑暗中传来角质物摩擦金属的声音。
玛德琳在混乱中偷走了艾玛的病历。最后一页的脑部扫描显示,她的前额叶皮层布满了微小的孔洞,像是被某种菌丝网络彻底重组了。
废弃教堂的地下室比市政记录显示的深得多。玛德琳顺着生锈的梯子向下爬了至少三十米,仍未触底。空气变得粘稠起来,带着咸腥味,像是海底洞穴的气息。
手电筒照出墙壁上的壁画——不是颜料绘制,而是由无数菌丝自然生长形成的立体图案。画面展示着远古城市,那些倾斜的非欧几里得建筑中,行走着长满触须的生物。最中央的巨型存在即使只是菌丝构成的图像,也令玛德琳的视神经产生灼痛感。
地面突然倾斜。她滑入一个漏斗形空间,落在柔软的、有弹性的表面上。当手电筒光恢复时,玛德琳发现自己站在某种生物组织的表面——半透明的薄膜下可见脉动的血管,远处耸立着七个肉质立柱,随着不明节奏收缩舒张。
"这是祂的一个节点。"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雾状人形在立柱间凝结,依稀保留着伊森的面部特征,"就像真菌的菌落,古老者的身体分散在全球各处地下...现在神经网络正在重新连接..."
肉质地面突然隆起,将玛德琳推向中央祭坛。那上面躺着十几个被菌丝包裹的人体,其中一具突然睁开没有瞳孔的眼睛——是便利店那个收银员。他的嘴被菌丝缝合成永恒的微笑。
城市上空,不自然的浓雾开始汇聚。气象雷达显示它在形成精确的曼德勃罗分形图案。全城三分之一的居民报告做了相同的梦:海底城市的尖塔,以及等待苏醒的某种存在。
玛德琳发现自己站在祭坛上,束缚她的不是绳索,而是首接从自己静脉中生长出来的菌丝。七个立柱开始分泌荧光液体,顺着沟槽汇聚到她脚下。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无数画面强行灌入她的意识:
——远古地球,来自群星的建造者在海底竖起巨大城市
——大灾变时期,部分建造者进入休眠,将意识分散保存在生物网络中
——数百年来,黑松镇这样的前哨站如何精心培育宿主
——即将到来的"大合体"时刻...
"这不是入侵。"雾状伊森的手穿透了她的胸腔,却没有疼痛,只有可怕的归属感,"是回家。"
玛德琳最后看到的是自己皮肤下流动的蓝绿色光芒,以及远处第一座开始倾斜的摩天大楼——不是因为倒塌,而是因为地基里生长出了某种巨大构造物的尖端。
当夜雾散去时,城市看起来完好无损。只是某些市民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嘴角挂着相似的微笑。天气预报称明日晴朗,但所有人——包括播音员——都不约而同地补充道:"首到下次起雾之时。"
[笔记本最后一页被某种黏液粘合,强行撕开后可见残缺文字:
"祂们从来就不是...人类才是后来者...
当最后一个节点激活...所有迷雾将连成一体...
而我们将成为...古老光荣的...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