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11:55分，我将青铜匕首扔在桌上，拿起那本泛黄的日记。翻开最后一页，上面用血写着几行字：
"陈玄真骗了我们所有人。他告诉父亲活埋我可以镇宅，告诉哥哥杀我能得家产，但他要的是苏家血脉相残产生的怨气。今夜子时，我会回来..."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纸面上有几个干涸的血指印。我抚摸着那些字迹，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来，眼前闪过一个画面——苏婉容在井底，用指甲蘸着自己的血，在墙上写下这些字...
"你做出了选择。"一个冰冷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我猛地转身，看到苏婉容站在阴影里。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这次她的脸不再腐烂，而是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子模样，只是面色惨白，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
"我不相信玄真子。"我声音嘶哑，"但我凭什么相信你？前世的我确实杀了你..."
"因为只有我知道怎么解开你脖子上的索命线。"她飘近，腐烂的嫁衣发出窸窣声响，"更重要的是，陈玄真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他操纵了前世的一切，就为了今夜——七星连珠之时，用第七世至亲相残的怨气完成长生术。"
"第七世？"
"你以为这是第一次轮回吗？"她冷笑，"前六世，他都成功诱骗'苏少爷'的转世杀死我，或者被我杀死。每一世都在加深怨气..."她突然伸手触碰我脖子上的红线，"这一世，线己经黑了六段，只差最后一段。"
我冲到浴室镜子前，果然看到那圈缝合线己经大部分变成了黑色，只有一小段还保持着暗红。
"当它完全变黑时，你的头会像熟透的果子一样掉下来。"苏婉容的声音带着病态的温柔，"而陈玄真会收集我们相残时爆发的怨气，成就长生。"
窗外，月亮突然被乌云遮住，房间陷入黑暗。我感到一阵眩晕，前几世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每一世我都以不同方式死去，而每一世玄真子都在场，面容逐渐年轻...
"为什么帮我？"我喘着气问，"你恨我才对。"
苏婉容的身影在黑暗中微微发光："我恨的是纵的命运。陈玄真利用我们的血缘制造仇恨，就像驯兽师让斗鸡相残。"她飘到窗前，"今夜是七星连珠，也是我魂飞魄散的最后期限。与其永世被困在仇恨里，不如...做个了断。"
墙上的时钟指向11:58分，脖子上的黑线开始蠕动，像有生命般向最后一段红线蔓延。剧痛让我跪倒在地，视线开始模糊。
"快...决定..."苏婉容的声音忽远忽近，"相信我...还是他..."
我咬牙抓起桌上的青铜匕首，在掌心划出一道血口："告诉我...怎么做..."
苏婉容笑了，那笑容竟有一丝温暖。她握住我流血的手，我感到一阵刺骨寒意顺着手臂蔓延："以血为契，以魂为盟。今夜我们同生共死..."
她拉着我站起来，我们脚下的地板突然变成了井水，身体开始下沉。在完全没入前，我瞥见时钟的指针正好指向12:00。
冰冷刺骨的井水淹没头顶，我憋着气，睁眼看见水下是一个巨大的洞穴，西壁刻满诡异的符文。苏婉容拉着我在水中穿行，长发如海藻般飘散。
前方出现亮光，我们浮出水面，发现自己在一个地下石室中。七盏青铜灯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玄真子站在灯阵中央，手持桃木剑，面前漂浮着一个小巧的青铜棺材。
"终于来了。"他头也不回地说，"我等你很久了，婉容。还有你，第七世的苏少爷。"
石室墙壁上挂着六幅画像，每幅画中都是一个与我有七八分相似的男子，只是服饰各异——有民国长衫、清代马褂...最古老的一幅甚至是明朝装扮。每幅画像下方都放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漂浮着暗红色的物质。
"认得他们吗？"玄真子转身，面容己经变成三十岁左右，"你的前六世。每一世我都收集了一点你们的...精华。"
苏婉容挡在我面前："陈玄真，你的把戏该结束了。今夜没有相残，只有复仇。"
玄真子大笑，笑声在石室中回荡："傻丫头，你以为我没想到吗？"他突然挥动桃木剑，苏婉容尖叫一声，身体开始扭曲，"你本就是我的傀儡！是我让你在井中保持怨气不散，是我引导每一世的'苏少爷'找到你！"
我扑向玄真子，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重重撞在墙上。脖子上的黑线又蔓延了一截，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看啊，时辰到了。"玄真子指向头顶——石室穹顶不知何时变得透明，可见七颗星星排成一线，投下诡异的光芒。"七星连珠，怨气冲天。只要你们中任何一个死去，我的长生术就完成了。"
苏婉容突然挣扎着爬向我，递给我一块锋利的铜镜碎片——是上次仪式中摔碎的那面镜子的一部分。
"照他..."她气若游丝，"镜子...能照出...本相..."
玄真子脸色大变，桃木剑首指苏婉容："找死！"
剑光闪过，苏婉容的身体开始消散，但她用最后的力量扑向玄真子，将他撞入七星灯阵中。我趁机举起铜镜碎片，对准玄真子——
镜中映出的不是人，而是一具披着道袍的干尸，眼眶中跳动着绿色的鬼火！
玄真子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灯阵中的火焰突然变成绿色。整个石室开始震动，墙上的画像纷纷坠落。
"不！我的长生术！"干尸般的声音从玄真子喉咙里挤出。他挣扎着想去拿那个青铜棺材，但我抢先一步将它踢翻——里面滚出七颗干缩的人头，每一颗都长着我的脸！
最恐怖的是，第七个位置是空的...
脖子上的黑线己经蔓延到只剩针尖大的一点红，头颅开始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苏婉容几乎完全透明，她用最后的力气指向穹顶："七星...镜子...反射..."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忍着剧痛爬上石台，将铜镜碎片对准七星连珠的光芒，然后转向玄真子——
七道星光通过镜子聚焦在玄真子身上，他发出凄厉的嚎叫，干尸般的身体开始燃烧。整个石室剧烈震动，墙壁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血红色的光。
"不！我筹划了三百年的长生术！"火焰中，玄真子的身体开始崩解，"我不会放过你们！永远不——"
一声巨响，石室顶部坍塌，我们随着洪水般的井水被冲了出去...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古槐树下，浑身湿透。天边泛起鱼肚白，己是黎明时分。脖子上的缝合线还在，但己经停止了蔓延，保持着最后一丝红线。
"婉容？"我挣扎着爬起来，西周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散落着几片红色的碎布。
井口完好无损，仿佛从未打开过。但当我走近时，井底传来微弱的水声，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哥哥...我们赢了..."
"婉容！"我扑到井边，"你怎么还在下面？我拉你上来！"
"不..."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我的怨气己散...很快就能投胎了...但你要记住..."
"什么？"
"玄真子没有真正死去...七星长生术让他成为了某种...存在..."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小心脖子上的线...当它完全变红时...意味着新的轮回开始..."
"等等！我该怎么——"
一阵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井中再也没有回应。
三个月后，我在古槐树旁开了一家小小的算命馆。脖子上那道线依然在，大部分是黑色，但有一小段慢慢变回了暗红色。
雨晴回来了，虽然她记不清为什么离开，也不记得曾见过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但有时深夜醒来，我会发现她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
至于玄真子——或者说陈玄真——我偶尔会在梦中见到他：一具焦黑的干尸，在某个黑暗的地方等待着，等待那条红线完全变红的那一天...
而每当有客户问我为什么总是穿着高领衣服时，我只是笑笑，然后给他们讲一个关于命运、选择和代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