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纸人静静地立在墙角,月光透过窗棂,在他们惨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我死死盯着它们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我清楚地记得,我根本没有给它们画过这样的表情!
"咯咯..."
一阵细微的纸张摩擦声在寂静的铺子里响起,我惊恐地发现,男纸人的右手食指似乎动了一下,关节处的竹条发出"吱嘎"轻响。
我连滚带爬地退到祖师爷牌位前,抓起三炷香点燃,可香刚插进香炉就"啪"地齐齐折断。香灰洒在供桌上,诡异地聚成一个小漩涡,然后慢慢组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囚"。
冷汗顺着我的脊梁往下淌。老太太临走时说的"还剩最后一个"是什么意思?还有谁要死?我猛然想起七叔公讲的故事中,那个被摔死在祠堂前的婴儿...
祠堂!现任村长的父亲就是当年的族长!而老太太——或者说阿囚的鬼魂——要杀的"最后一个",很可能是村长一家!
我顾不得害怕,抓起斩竹刀就往外冲。刚跑到院门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方向正是村长家。我抄近路穿过一片玉米地,秸秆抽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中的恐惧,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村长家院外围满了人,却没人敢进去。院门大敞西开,堂屋里亮着灯,地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血痕。李三强瘫坐在门槛上,脸色惨白如纸,裤裆湿了一大片。
"三强!出什么事了?"我抓住他的肩膀猛摇。
"纸...纸人..."李三强眼神涣散,嘴角淌着口水,"它们...它们把爹拖进了祠堂..."
我抬头望向村中央的祠堂,黑暗中,那栋老建筑像一头蹲伏的野兽,两盏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宛如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谁有朱砂?快拿来!"我朝人群喊道。几个老人闻言变色,朱砂是至阳之物,专克阴邪,我要这个,说明事情己经超出了常理。
王神婆的儿媳哆嗦着递来一个小布包:"这是婆婆...剩下的..."
我攥着朱砂包,又让人找来一只大公鸡,斩了鸡头接了一碗热血。最后,我从怀里掏出那本《扎纸秘术》,翻到记载破解之法的那页:
"纸人附灵,怨气所钟。欲破其法,需取施术者血肉,合以朱砂雄鸡血,书'解'字于纸人额间..."
可阿囚己经死了几十年,哪来的血肉?我猛然想起她脖子上的"囚"字胎记——如果她的尸体真的如传说中那样"自己走进了深山",或许...
"谁跟我去狼谷?"我环视众人,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只有李三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我去..."他抹了把脸,"那是我爹..."
狼谷在村后三里处的山坳里,常年雾气弥漫,连猎狗进去都会迷路。我和李三强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夜枭的叫声像婴儿的啼哭,让人毛骨悚然。
"三平叔,那是什么?"李三强突然抓住我的胳膊。顺着他指的方向,我看到一棵老槐树下靠着个模糊的人影。
火把凑近的瞬间,我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具干尸,穿着破烂的黑衣,脖子上的"囚"字胎记在火光下清晰可见。尸体没有腐烂,而是变成了类似腊肉的质地,最诡异的是,她的嘴角竟然也带着那种诡异的微笑!
"阿囚..."李三强"扑通"跪下了,"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人是马大川和柳氏,我爷爷只是按族规办事啊..."
我顾不上理会他的哭诉,掏出斩竹刀,颤抖着割下阿囚脖子上那块"囚"字皮肤。刀子切下去时,干尸的喉咙里突然发出"咕"的一声,吓得我差点把刀扔了。
取到胎记血肉后,我们狂奔回村。祠堂前己经空无一人,两扇厚重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传出"咔嚓咔嚓"的怪响,像是有人在嚼脆骨。
我深吸一口气,把阿囚的胎记血肉捣碎,混入朱砂和鸡血,用手指蘸着在祠堂大门上画了个大大的"解"字。刚画完,门内突然传出一声惨叫,是村长的声音!
"撞门!"我大喊。李三强和几个胆大的村民一起用力,"轰"地撞开祠堂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我胃里一阵翻腾——村长被按在祖宗牌位前,那对纸人一左一右抓着他的胳膊。男纸人正用竹条做的手指插进村长的眼眶,女纸人则撕开了村长的嘴,嘴角己经裂到了耳根。地上满是鲜血和碎纸屑,祠堂正中的地砖上,用血画着一个巨大的"囚"字。
听到动静,两个纸人同时转过头来,黑琉璃眼珠反射着火光。它们的脸己经被血染红,嘴角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露出里面竹条做的"牙齿"。
"快跑!"我推了李三强一把,自己举着血碗冲了进去。纸人松开村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我扑来,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我闪身躲过男纸人,却被女纸人抓住了右臂。它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收紧,我听见自己骨头"嘎巴"作响。剧痛中,我奋力将血碗砸在女纸人脸上,混合液体溅了它一身。
"嗤——"一阵白烟冒起,女纸人发出刺耳的尖叫,脸上的纸皮迅速变黑、卷曲,露出里面的竹骨架。我趁机用沾血的手指在它额头画了个"解"字。
女纸人剧烈颤抖起来,黑琉璃眼珠"啪"地爆裂,一股黑气从它七窍中窜出,在空中凝结成一张扭曲的人脸——正是那个老太太的样子!
"恩怨未了...不得超生..."人脸发出沙哑的嘶吼,然后"嗖"地钻进了男纸人体内。男纸人顿时膨胀了一圈,竹条骨架"噼啪"作响,它抛下同伴,猛地扑向祖宗牌位最下层的一个小牌位——那上面写着"马门枉死婴灵之位"。
"它要毁掉婴灵的牌位!"我扑过去阻拦,却被一竹条抽在脸上,顿时眼前一黑。朦胧中,我看见男纸人抓起牌位就往嘴里塞,纸糊的嘴巴撕裂到后脑勺,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竹条"牙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祠堂大门外突然刮进一阵阴风,一个黑影飘了进来——是阿囚的干尸!它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渗着黑血,移动时发出"咔咔"的响声。
男纸人动作一滞,黑气凝结的人脸再次浮现,与干尸"对视"。干尸的嘴巴缓缓张开,吐出一串含糊不清的音节,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
人脸扭曲起来,发出痛苦的嘶叫。趁这机会,我强忍右手的剧痛,用左手蘸着地上未干的血,在男纸人后背画了道符。男纸人剧烈抽搐起来,竹条骨架"噼啪"断裂,最终"轰"地燃起一团幽绿色的火焰。
火焰中,我隐约看见三个影子——一对成年男女和一个婴儿,手拉着手,慢慢消散在空气中。阿囚的干尸也在同一时刻垮塌,化为一堆灰烬。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祠堂里的恐怖一夜终于结束。村长虽然活了下来,但失去了双眼和舌头;我的右手三根手指被纸人捏碎,再也无法做精细的纸扎活了;而李三强从此疯疯癫癫,见人就喊"纸人来索命了"。
我在七叔公的指点下,将纸人残骸和阿囚的骨灰装入陶罐,埋在了后山一处风水穴中,上面种了棵桃树镇着。至于那三根棺材钉,我请来云游的道士做了七天法事,最后熔成了铁水倒入河中。
事情过去后,我烧掉了所有纸扎工具,改行种起了草药。只是每年中元节前后,我总会做些怪梦,梦见一对纸人站在床前,黑琉璃眼珠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而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村里人说我的眼睛越来越像那对纸人了——特别是在暗处,会反射出一种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