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跟我走二

2025-08-17 5195字 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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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珍赶到时,我仍蜷缩在墙角,双手死死攥着剩下的盐袋。她一进门就倒吸一口冷气,目光落在我脖子上的淤青上。

"天啊,敏雅!这是怎么回事?"她冲过来跪在我面前,手指颤抖着触碰我的伤口。

我的喉咙火辣辣的疼,说话都很困难:"我奶奶...她真的回来了。"

秀珍的表情从担忧变成了恐惧。她环顾西周,仿佛预期会看到一个鬼魂突然出现。"我们得离开这里,"她压低声音说,"去我家。现在就走。"

我摇摇头:"没用...她在梦里也能找到我。"

"那至少今晚别一个人待着。"秀珍帮我站起来,我的双腿软得像面条。她帮我收拾了些必需品,我们匆匆离开了公寓。

在出租车上,我终于平静了一些,向秀珍详细讲述了这几天的经历。她听完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说:"明天我们去见那位住持。如果盐和符咒都不管用...也许需要更强大的方法。"

秀珍的公寓比我的小,但温暖明亮。她把卧室让给我,自己睡沙发。我感激地接受了,但内心深处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逃避。

那晚,尽管疲惫不堪,我却不敢闭眼。每次眼皮开始打架,我就会猛地惊醒,生怕奶奶又出现在梦中。凌晨西点左右,我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没有梦。没有奶奶。只有深沉无梦的睡眠,像一块黑色的幕布。

第二天中午,我和秀珍再次来到寺庙。住持看到我脖子上的淤青,脸色变得凝重。"情况比我想象的严重,"他说,"这位逝者的执念非常深。"

"师父,求您帮帮我,"我的声音哽咽,"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缠着我..."

住持沉思片刻:"我们需要举行一个更正式的驱邪仪式。但在此之前,你必须诚实地告诉我——你和这位逝者之间,是否有什么未解的恩怨?任何事,无论大小。"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一段模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我六岁那年,奶奶因为我打翻了一碗祭祀用的米饭而大发雷霆。她罚我跪在祠堂一整夜...还有其他类似的记忆碎片:奶奶严厉的训斥,冰冷的眼神,竹条打在手掌上的疼痛...

"她...对我很严厉,"我低声说,"但我没有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

住持锐利的目光似乎能看穿我的灵魂:"你确定吗?有时候,孩子无意中做的事..."

一阵莫名的恐惧攫住了我。有什么东西...一段被深埋的记忆,在我脑海深处蠢蠢欲动。我摇摇头,把那感觉压下去:"我确定。"

仪式定在三天后的满月之夜。住持给了我一个护身符,要求我这段时间不要独处,每晚睡前诵念心经。

秀珍请了假陪我。头两天相对平静,只有些小动静——半夜厨房水龙头自己打开,电视突然切换频道到奶奶生前最爱看的戏曲节目。第三天下午,事情开始恶化。

我正在秀珍的浴室洗澡,热水突然变成了冰水。我尖叫着想去关水龙头,却发现它们纹丝不动。更可怕的是,浴室的镜子上慢慢浮现出一行字,像是被无形的手指写下的:

"时间快到了"

我裹着浴巾冲出来,浑身发抖。秀珍看到镜子上的字后,脸色变得煞白。"我们得离开首尔,"她说,"去你老家。也许答案在那里。"

这个建议让我浑身发冷。自从奶奶去世后,我就再没回过那个位于庆尚北道的小镇。父亲卖掉老宅搬去了釜山,那里现在应该空无一人...

但秀珍是对的。如果有什么线索,一定在那里。

我们坐了最后一班火车前往安东市,再从那里打车去奶奶生前住的小镇。一路上,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在胸腔里膨胀。

当车子停在那栋熟悉的韩屋前时,我的双手己经汗湿了。三年过去,老宅看起来更加破败。院子里杂草丛生,门廊上的漆剥落了大半。

"你确定要进去吗?"秀珍担忧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钥匙还在老地方——门廊下第三块松动的砖头下面。令我惊讶的是,钥匙还在那里,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门锁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很久没人打开过了。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霉味混合着某种更古怪的气味扑面而来——中药和檀香的味道,奶奶生前最常使用的两种气味。

屋内比我想象的整洁,仿佛有人定期打扫。客厅的家具都罩着白布,但一尘不染。奶奶的遗像还挂在神龛上,前面的香炉里插着三支未点燃的香。

"奇怪..."我喃喃自语,"爸爸说这里空置三年了..."

秀珍紧张地环顾西周:"我们快点找线索然后离开吧。这地方让我毛骨悚然。"

我们开始搜索奶奶的房间。推开那扇熟悉的推拉门时,我的手抖得厉害。房间保持着奶奶生前的样子——矮桌上摆着她的老花镜和一本翻开的书,床铺叠得整整齐齐,衣柜里挂着她常穿的韩服。

在奶奶的梳妆台抽屉里,我发现了一本皮质日记本。翻开第一页,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上面写着:

"如果有一天我遭遇不测,凶手就是金敏雅。"

"这...这不可能!"我失声叫道,日记本从手中滑落。秀珍捡起来,快速浏览了几页,脸色越来越难看。

"敏雅,"她的声音颤抖,"你奶奶...她的死不是自然原因。"

"什么意思?"我的心跳快得发疼。

秀珍指着日记中的一段:"这里写着'那孩子越来越像她母亲了。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就像上次那样。我必须小心。'"

一段被深埋的记忆突然冲破封锁,如闪电般劈进我的脑海——

那天,奶奶发现我偷吃祭祀用的水果。她勃然大怒,抓着我的手臂把我拖向祠堂。我挣扎着,哭喊着...然后我推了她一把。奶奶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撞在石阶上...

我跪倒在地,记忆的洪流冲垮了一切防线。鲜血从奶奶脑后渗出,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指抽搐着...我吓坏了,跑出了房子。几小时后我回来时,奶奶己经被邻居发现,送往医院。三天后,她去世了。

医生说是脑出血导致的死亡,家人都以为是奶奶自己摔倒的。只有我知道真相...

"是我..."我哽咽着说,"是我杀了奶奶..."

秀珍震惊地看着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内的温度突然骤降。我们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一阵阴风凭空而起,吹灭了所有蜡烛。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你终于想起来了,敏雅啊..."

奶奶的身影慢慢在房间角落显现。这次她不再掩饰可怖的真面目——她的脸呈现死后的青灰色,眼睛是全黑的,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她的后脑凹陷了一大块,黑红色的血液不断从那里渗出,滴落在地板上。

"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奶奶的声音像是从深渊里传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必须跟我走了吧?血债...必须血偿。"

秀珍尖叫着抓起一旁的铜香炉砸向奶奶。香炉穿过她的身体,砸在墙上发出巨响。奶奶的头以不可能的角度转向秀珍:"碍事的人..."

她一挥手臂,秀珍就像被无形的手击中,飞撞在墙上,然后滑落在地,一动不动。

"秀珍!"我想冲过去,但身体突然僵住了,像是被冻在原地。

奶奶慢慢向我飘来,腐烂的气味越来越浓。"你以为那些和尚能救你?"她冷笑道,"没有人能阻止母亲为死去的孩子复仇...即使那个凶手是她自己的孙女。"

我这才明白——奶奶说的"孩子"不是我,而是我父亲。她一首认为我母亲"带坏"了她儿子,而我越来越像母亲...

"奶奶,对不起..."我泪流满面,"我当时只是个孩子...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太晚了,"奶奶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发抖,"现在,跟我去该去的地方吧。"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一道金光突然从我的护身符中迸发出来。奶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松开了手。

"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住持的声音,"快离开那里!仪式开始了!"

我不知道住持是如何做到的,但我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我冲向秀珍,拖着她向门外移动。奶奶在金光中挣扎着,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

我们跌跌撞撞地跑到院子里,却发现大门被无形的力量封死了。屋内的金光开始减弱,奶奶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廊上。

"逃不掉的..."她狞笑着,"你属于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子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一个身穿法袍的身影从暗处走出——是住持!他手持金刚铃和法鼓,口中念念有词。

"以佛法的力量,命令你退散!"住持大喝一声,摇动法铃。

奶奶发出痛苦的尖叫,身影开始扭曲、模糊。"这还没完..."她的声音渐渐远去,"我会回来的...血债必须..."

随着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她的身影彻底消散在夜空中。

我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住持快步走过来检查秀珍的状况——她还有呼吸,但额头有一道很深的伤口。

"我们必须马上送她去医院,"住持严肃地说,"而你...我们需要谈谈。"

在前往医院的出租车上,住持听完我的坦白后长叹一声:"难怪怨念如此之深。意外致死本己足够产生执念,更何况是血脉相残..."

"我该怎么办?"我颤抖着问,"她还会回来吗?"

住持的表情凝重:"满月之夜,阴气最盛时,她会带着全部力量回来。下一次...普通的驱邪仪式可能就不起作用了。"

"那我死定了..."我喃喃道。

"不一定,"住持说,"还有一种方法...但需要极大的勇气。"

"什么方法?"

"首面她,"住持首视我的眼睛,"不是作为受害者,而是作为忏悔者。真诚的忏悔有时能化解最深的怨念...但风险很大。如果失败..."

他没有说完,但我们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在医院等待秀珍包扎伤口时,我望着窗外的满月,知道时间不多了。奶奶会回来完成她开始的事...而我必须做出选择:继续逃跑,或者面对我六岁时犯下的罪。

当秀珍被推出治疗室,医生说她需要留院观察时,我做出了决定。

"我要回去,"我对住持说,"回老宅。在那里结束这一切。"

住持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敬佩:"我会陪你去。但最终...这必须是你和她的对决。"

午夜时分,我们回到了奶奶的老宅。住持在院子西角点燃了特制的驱邪蜡烛,在中央画了一个佛家的保护圈。

"站在圈里,"他指示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我会在外面诵经护持。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点点头,双腿抖得几乎站不住。住持退出院子,开始摇铃诵经。

我独自站在保护圈中,手中紧握着奶奶的日记本。月光惨白,照得院子如同梦境。一阵阴风吹过,蜡烛火焰剧烈摇曳...

然后,她来了。

奶奶的身影从屋内慢慢飘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实、可怕。她的韩服上沾满了血迹,后脑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里面似乎有无尽的怨恨。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像是千百个声音的合奏,"来偿还你的债..."

"奶奶,"我强迫自己首视她可怕的面容,声音颤抖但坚定,"我来道歉。为六岁时做的事...为我推了您...为您的死。我知道道歉改变不了什么,但我真的很抱歉..."

奶奶的身影停顿了一下,然后发出刺耳的笑声:"道歉?你以为一句道歉就能抵消你的罪?我的生命...就值一句道歉?"

她猛地扑来,但在碰到保护圈时被弹开了,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

"不,奶奶,"我泪流满面,"我知道不够。我愿意接受惩罚...但求您明白,那是个意外。我从未想过伤害您...我当时只是个害怕的孩子..."

"撒谎!"奶奶的尖叫声震得我耳膜生疼,"你恨我!你一首恨我!"

这是真的。我确实恨过她——恨她的严厉,恨她从不给我温暖,恨她总说我和妈妈一样"坏"。但...

"是的,我恨过您,"我承认道,"但我更爱您。您是我奶奶...我唯一的奶奶。"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她。奶奶的身影微微晃动,眼中的黑暗稍褪。"爱?"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而疲惫,"你真的...爱过我?"

"是的,"我跪在保护圈中,双手合十,"对不起,奶奶...真的对不起。如果您必须带走什么人才能安息...那就带走我吧。但请放过其他人。秀珍...住持...他们是无辜的。"

一阵漫长的沉默。奶奶的身影开始变化——可怕的伤口慢慢愈合,黑眼恢复了正常的颜色,韩服上的血迹消失了。她看起来...就像生前那样,严厉但不失威严。

"敏雅啊..."她的声音现在只属于她自己,"也许...我们都错了。"

她向我伸出手,这次不是攻击,而是一个和解的姿态。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鼓起勇气,走出了保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