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门在身后关闭的声音像是棺材盖合上。
黑暗中，只有我的呼吸声——如果这具身体还需要呼吸的话。铃木塞给我的名牌在胸前发着幽幽绿光，上面的问号正在慢慢扭曲，逐渐形成新的文字。
"美...纪..."
一个声音从仓库深处传来。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首接在我颅骨内响起的呼唤。我的双腿自动向前移动，踩在某种粘稠的液体上。
荧光灯管闪烁几下亮了起来，照亮了这个远比记忆中大得多的空间。货架排列成迷宫，上面摆满的不是商品，而是一个个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人脸，闭着眼睛，像是在沉睡。
最远处的罐子突然亮起红光。我踉跄着走过去，看到罐子里漂浮着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母亲。
"不...这不可能..."
照片从罐子底部缓缓升起，贴着玻璃内侧滑落。我颤抖着接住从投递口掉出来的照片：二十出头的母亲穿着便利店制服，胸前名牌清楚地写着"夜班：佐藤由纪"。
日期是二十年前的今天。
"你终于来了，我的孩子。"母亲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却带着某种昆虫般的嗡鸣，"我等你很久了..."
仓库最深处的一堆纸箱突然坍塌，露出后面隐藏的空间。我的喉咙发出不自主的呜咽——那里趴着一个由母亲头颅和巨型昆虫躯体组成的生物，六条细长的人腿从腹部延伸出来，每条腿末端都是不同女性的手掌。
"很丑，对吧？"母亲的头颅歪斜地笑着，左眼己经变成了复眼，"但很快你就会理解这种...完美。"
我后退时撞倒了一个货架，玻璃罐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浸泡在防腐液里的人脸滚落一地，我惊恐地发现它们全都睁开了眼睛，嘴唇蠕动着重复同一个词："欢迎...欢迎...欢迎..."
"这家便利店比你想象的要古老得多。"母亲-昆虫的生物用一条人腿抓起一个发黄的账簿，"从昭和时代就开始营业了。每个值夜班的员工最终都会加入我们的大家庭。"
账簿自动翻到最新的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名字和日期。最后一行墨迹未干：「佐藤美纪 - 令和5年5月15日 - 继承母亲职位」
"你父亲从来不敢告诉你真相，对吧？"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而恶毒，"关于我为什么会在怀着你的时候'失踪'？"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被深埋的记忆浮出水面——六岁那年，父亲醉酒后哭着说漏嘴："妈妈不是离家出走...她被那家该死的便利店吃掉了..."
"时间到了，美纪。"母亲的一只人腿突然伸长，抓住我的手腕。皮肤接触的地方，那些青紫色的斑点开始快速扩散。"要么成为我们的一员，要么彻底消失。选择吧。"
墙上的电子钟突然亮起，显示3:33。与此同时，我的名牌停止了变化，定格为「夜班主任：佐藤美纪」。
"田...田中..."我挣扎着说，"早班的田中..."
母亲发出刺耳的笑声："哦，那个可爱的男孩子？他明天就会开始值夜班了。毕竟..."她的复眼里闪过无数个田中的影像，"每个新员工都需要一个'引导者'。"
我的视野开始分裂——就像透过复眼看到的画面，无数个重叠的田中在无数个便利店里惊慌失措。而在每个画面中，都有一个不同的"我"在对他微笑，说着："欢迎加入夜班。"
身体深处涌起一阵可怕的饥饿感。我突然理解了——便利店是一个活体，而我们都是它的消化器官，负责为它猎食时间和记忆。
"我...接受。"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我的背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有什么东西正从肩胛骨处破体而出。
母亲满意地点点头，用一条人腿递给我一个崭新的名牌："去准备迎接新员工吧，主任。"
当我再次站在收银台后时，身体己经变得轻盈而陌生。镜子里，我的上半身还算正常，但腰部以下己经变成了昆虫般的结构，覆盖着细密的刚毛。
自动门"叮咚"一声打开。田中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困惑和一丝恐惧。
"美纪前辈？店长说从今晚开始要我跟你学习夜班..."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到耳根，声音变成了母亲和我的混合体："欢迎光临，田中君。让我教你这里的...特殊规矩。"
[次日清晨，便利店的监控录像显示田中独自值完了整个夜班。当早班员工询问美纪的去向时，田中微笑着说："调职了。"他的手腕内侧，几个青紫色的斑点正在形成。]
[仓库深处，一个新的人脸玻璃罐被摆上货架，标签上写着"储备干部：田中健一"。而在最古老的区域，一个昭和时期的罐子里，与美纪有七分相似的女性面孔突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