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黄河浮棺三

2025-08-17 2404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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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的前一天夜里,我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起初以为是老鼠在啃木头,但那声音太过规律——"咚、咚、咚",像是有人在轻轻敲击我家的木门。

我蜷缩在被窝里,数着自己的心跳。爷爷的鼾声从隔壁传来,但不知为何,那熟悉的声响今晚却让我感到异常遥远。

"咚、咚、咚"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清晰了。我悄悄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月光从窗缝渗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惨白的线。我踮起脚尖向外看去,院子的地面上湿漉漉的,一串清晰的水脚印从河边延伸到我家的门前。

"爷爷..."我小声呼唤,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就在这时,我听到隔壁传来床板"吱呀"的声响,然后是爷爷沉重的脚步声。我急忙躲回被窝,假装睡着。门轴转动的声音传来,接着是爷爷压低的声音:

"就来...就来..."

我从被窝缝隙中看到爷爷披着外衣,手里提着一盏油灯,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悄悄爬起,跟了上去。

爷爷没有走向村口,而是径首往河边走去。月光下的黄河泛着诡异的银光,水面平静得不像话,连一丝波纹都没有。爷爷在河边停下,油灯的光晕照出一小片昏黄。

"三十年了..."爷爷的声音颤抖着,"放过那孩子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河水突然翻涌了一下,一个浪头打湿了爷爷的裤脚。他像是得到了某种回应,慢慢走进河中。我惊恐地看着河水漫过他的膝盖、腰部,最后停在胸口位置。

"用我这个老头子换他,行不行?"爷爷的声音带着我从没听过的哀求,"我的债,我自己还..."

就在这时,我看到爷爷面前的河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漆黑的漩涡。从漩涡中心,缓缓升起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但那双苍白的手我再熟悉不过——右手腕上,戴着赵大川的铜戒指。

我想冲出去拉回爷爷,却发现双脚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爷爷向那个身影伸出手...

一阵大雾突然从河面升起,遮住了一切。等雾气散去,河面上空空如也,爷爷和那个身影都消失了,只有油灯孤零零地漂在水面上,火苗依然诡异地燃烧着。

"爷爷!"我终于喊出了声,连滚带爬地冲向河边。

河水冰冷刺骨,我拼命向前蹚去,却怎么也找不到爷爷的踪迹。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力道大得惊人,猛地把我往深处拖去。我呛了一大口水,浑浊的河水灌入鼻腔,眼前一片黑暗...

"水生!水生!"

我被一阵摇晃惊醒,发现自己躺在河滩上,浑身湿透。王奶奶布满皱纹的脸悬在我上方,眼中满是惊恐。

"你爷爷呢?"她厉声问道。

我张了张嘴,却吐出一股浑浊的河水。王奶奶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拉起我的袖子,看到那个手印己经变成了深紫色,隐约能看出五指的形状。

"晚了..."王奶奶喃喃道,"她选中你了。"

回到王奶奶那间充满草药味的小屋,她给我灌了一碗苦得让人发抖的汤药。我的衣服下摆不停滴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奇怪的是,那水浑浊发黄,带着浓重的河腥味。

"听着,孩子,"王奶奶点燃三炷香插在祖宗牌位前,"你爷爷回不来了。三十年前那场祭祀,他就该去的。"

通过王奶奶断断续续的讲述,我拼凑出了一个可怕的真相:三十年前,村里为了平息黄河的怒火,举行过一场"河伯娶亲"的祭祀。爷爷当时是村里的壮劳力,参与了将"新娘"——一个外地买来的疯女人——沉入黄河的过程。

"那女人怨气太重,变成了黄河娘娘,"王奶奶的手指颤抖着,"每十年要一个新郎,你爷爷本该是第一个..."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印,突然明白为什么爷爷总是警告我不要靠近河边,为什么他对浮棺如此恐惧。

"她为什么选我?"我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自己的,带着奇怪的共鸣,像是水下发出的声响。

王奶奶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你看看自己的倒影。"

我转向桌上的铜盆,水面上的倒影让我惊叫出声——我的脸惨白发胀,像是被水泡了很久,眼睛变成了浑浊的黄色,嘴角挂着水草...

"她在你身上留了印记,"王奶奶说,"你是她的新郎了。"

屋外突然刮起大风,吹得门窗砰砰作响。黄河的咆哮声远远传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王奶奶匆忙画了几道符贴在门窗上,但那些黄符一贴上就立刻被浸湿,墨迹晕染开来,像是被水泡过一样。

"下一个满月,"王奶奶的声音几乎被风声淹没,"就是婚礼之日。在这之前,我们必须想办法..."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我们惊恐地对视,因为敲门声不是来自大门,而是来自——水缸。

"咯咯咯"的声响从水缸里传出,像是有人在水下敲击缸壁。我鼓起勇气掀开水缸盖子,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缸里的水不知何时变成了黄河水,浑浊发黄,水面漂着一缕黑发,正慢慢形成一个漩涡...

王奶奶立刻将一张符纸拍在水面上,漩涡消失了,但缸底却慢慢浮上来一样东西——爷爷的烟袋锅。

我再也受不了了,冲出门去,一路跑回家。院子里静悄悄的,晾衣绳上挂着的衣服滴滴答答地滴水,明明今天是个大晴天。我推开门,屋内的景象让我僵在了原地——

堂屋正中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套崭新的红色新郎服,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衣服旁边是一双黑布鞋,鞋底沾着河泥,还在滴水。

最可怕的是,桌上的镜子里,分明映出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站在我身后,一只苍白的手正缓缓搭上我的肩膀...

窗外,黄河的咆哮声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笑声,像是无数人在水下窃窃私语。我僵硬地转头,看到手腕上的手印正发出淡淡的蓝光,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水草在生长。

黄河需要祭品,而这次,祭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