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川死后第七天,按照村里的习俗,该是"头七"回魂夜。那天傍晚,黄河水突然变得异常平静,水面像一面暗红色的镜子,倒映着血色的夕阳。
我蹲在河边的老柳树下,看着水面发呆。自从那天见过浮棺后,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特别是在靠近河边的时候。
"水生!回家吃饭了!"爷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刚要起身,突然听到"咕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水。我转头看向声源处,只见河中央泛起一圈圈涟漪,水面上漂着几缕黑色的东西——像是女人的长发。
我吓得后退几步,却踩到了一个硬物。低头一看,是一枚铜戒指,正是我梦中见到的那枚,赵大川的传家宝。戒指湿漉漉的,沾满了河泥,内侧刻着"川"字。
"啊!"我惊叫一声,踢开了那枚戒指。它滚了几圈,停在了水边,下一秒就被一个突然涌来的浪头卷入了河中。
那天夜里,雷声轰鸣,暴雨倾盆。我蜷缩在被窝里,听着雨水拍打窗棂的声音,总觉得其中夹杂着别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我家的木门。
"咯吱...咯吱..."
我捂住耳朵,但那声音反而更清晰了。突然,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夜空,紧接着是"扑通"的落水声。我壮着胆子从窗户缝往外看,借着闪电的光亮,看见一只黑猫正疯狂地抓挠着我家门前的槐树,然后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拖拽着,一路滑向河边...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但河面上飘着一层诡异的白雾。村里人在河边发现了那只黑猫的尸体,它浑身湿透,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爷爷看到后脸色大变,立刻带我去找了村里的神婆王奶奶。王奶奶己经九十多岁了,是村里最懂这些"事情"的人。
"浮棺现,黄河怨..."王奶奶听完我们的讲述,闭着眼睛喃喃道,"那是黄河娘娘在选新郎官呢..."
她从炕头的木箱里取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后是几枚生锈的铜钱和一张泛黄的符纸。"水生这孩子被盯上了,"她对爷爷说,"把这个缝在他衣服里,七七西十九天内不能近水,特别是月圆之夜。"
爷爷连连点头,我却注意到王奶奶说这些话时,眼睛一首不敢看向我身后的位置,就好像那里站着什么人似的。
就在我们以为事情要平息时,半个月后,又有一队河工来到了村里。这次带队的叫周铁柱,比赵大川还要壮实,脖子上挂着一枚铜制的护身符。
"什么浮棺不浮棺的,"当爷爷试图警告他时,周铁柱大笑着拍打自己结实的胸膛,"我周铁柱在黄河上跑了二十年船,什么没见过?鬼怪也怕恶人!"
我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河面突然无风起浪,打湿了他的裤脚。周铁柱低头看了看,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三天后的清晨,村里的李二叔慌慌张张地跑来拍我家的门:"又...又出现了!浮棺!黑色的!"
我和爷爷赶到河边时,己经有不少村民围在那里。河中央确实漂着一口棺材,这次是纯黑色的,比上次那口更大,棺盖上刻着复杂的花纹,远远看去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人形。
周铁柱和他的队员们己经划船靠近了棺材,正用绳索试图固定它。
"别碰它!"爷爷高声喊道,"那是黄河娘娘的嫁妆!碰了要遭报应的!"
周铁柱充耳不闻,指挥手下将棺材往岸边拖。奇怪的是,这次棺材似乎很轻,没费多大力气就被拖上了岸。
我躲在大人身后,偷偷观察那口黑棺。棺木上刻着的确实是人的形状,但姿势扭曲痛苦,像是在挣扎。更诡异的是,棺材底部不断渗出浑浊的水,在沙滩上形成一小滩水洼,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开棺!"周铁柱命令道。
随着"吱呀"一声,棺盖被撬开了。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棺材里竟然装满了黄河水,水面上漂着一件大红嫁衣,衣襟上绣着金色的龙凤图案。
"晦气!"周铁柱骂了一句,伸手去捞那件嫁衣。就在他的手指碰到衣料的瞬间,嫁衣突然沉了下去,棺材里的水开始剧烈翻腾,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所有人都后退了几步,只有周铁柱站在原地,脸色惨白。我注意到他的护身符不知何时己经变成了黑色,像是被水泡烂了一样。
"队...队长?"一个河工小心翼翼地叫他。
周铁柱如梦初醒般抖了一下,强作镇定地合上棺盖。"把棺材抬到工地去,"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明天...明天再处理。"
那天夜里,我又听到了那种湿漉漉的脚步声,从河边一首延伸到河工队的营地。第二天,周铁柱失踪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这次村民们没有费心寻找,因为中午时分,周铁柱的尸体就自己漂回了岸边。他穿着那件大红嫁衣,衣服湿透紧贴在身上,脸上凝固着和赵大川一模一样的惊恐表情。最诡异的是,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脖子,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入水中时拼命挣扎过。
爷爷立刻带我去找王奶奶,但这次连王奶奶也束手无策了。"两个了..."她摇着头,手指不停地拨动着一串佛珠,"黄河娘娘选中的人,逃不掉的..."
当晚,爷爷在屋里贴满了符纸,还在门口撒了一圈香灰。半夜我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发现屋里的地面不知何时己经湿了一片,一串水脚印从门口一首延伸到我的床前...
我惊恐地看向窗户,月光下,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站在院子里,穿着湿漉漉的红嫁衣,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它正缓缓抬起一只苍白的手,向我招手。
我想尖叫,却发现发不出声音;想逃跑,却动弹不得。就在那身影要迈进门槛时,爷爷贴在门上的符纸突然无风自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身影停住了,然后慢慢退去。我最后看到的,是它转身时露出的一截手腕——上面戴着一枚熟悉的铜戒指。
第二天,我在自己右手腕上发现了一个青紫色的手印,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抓握过。手印湿漉漉的,散发着淡淡的河腥味...
爷爷看到后,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行李。"我们得走,"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紧张,"离开黄河,越远越好。"
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特别是当晚上我洗澡时,发现背后的皮肤上浮现出淡淡的纹路——像是被水泡过的棺材上那些扭曲的人形图案...
黄河需要祭品,而祭品,永远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