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钱灰打着旋儿飘落在供桌上,我盯着那三根己经烧了一半的香,香灰弯曲成诡异的弧度,像三只干枯的手指。这是淑珍走后的第七天,按照老家的规矩,今晚她的魂魄会回来看看。
"程老师,都按您说的准备好了。"殡仪馆的李师傅把最后一沓纸钱码在供桌旁,搓了搓手,"糯米撒在门口,镜子都蒙上了黑布,香烛不能断......"
我机械地点点头,眼睛却盯着墙上淑珍的遗照。照片里的她穿着那件淡蓝色旗袍,笑得温婉。那是我们结婚十五周年时拍的,谁能想到三个月后,一辆失控的卡车会把她撞飞十几米远。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李师傅压低声音,"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回头,别应答,更别往镜子里看。亡魂不知道自己死了,要是让它发现......"他没说完,但我懂他的意思。
送走李师傅后,我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晚上九点整,我按照规矩点燃白蜡烛,在供桌上摆好淑珍生前最爱吃的酒酿圆子和红烧鱼。鱼头正对着大门,这是给亡灵引路的。
"淑珍......"我喉咙发紧,"回来看看吧。"
屋里静得可怕。老式挂钟的秒针走动声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我太阳穴上。十一点刚过,楼道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摔倒了。
我浑身一颤,死死攥住沙发扶手。不能回头,不能应答。我在心里默念着李师傅的嘱咐。
"志明......"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湿漉漉的回音,就像从水里发出来的,"我腿好疼......"
是淑珍的声音!我咬住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才忍住没转过身去。供桌上的香突然剧烈燃烧起来,三柱香的火星窜起一寸多高,发出"噼啪"的爆响。
"你为什么不理我?"那声音更近了,我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起,能感觉到有冰冷的气息喷在皮肤上,"你看看我啊......"
我死死盯着对面的电视黑屏,突然发现屏幕反射中,一个模糊的影子正站在我身后。那影子穿着蓝色旗袍,但脖子歪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香炉里的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燃,转眼就烧到了底。按照规矩,香不能断,否则......我颤抖着手去拿新的香,却不小心碰倒了酒酿圆子的碗。
"啪嗒"——碗摔碎的声响让我本能地回头看去。
身后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淑珍就站在一米外,但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蓝色旗袍上满是暗红色的血迹。最恐怖的是她的头,右侧完全凹陷下去,脑组织和白骨清晰可见,一只眼球垂在脸颊上,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你终于看我了......"她破碎的嘴唇蠕动着,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躺在马路上?为什么不来救我?"
我想尖叫,却发现发不出声音。淑珍的鬼魂向我飘来,她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个血脚印,但那些血迹很快就像被吸收一样消失在地板里。
"跟我走吧,志明......"她伸出青紫色的手,指甲缝里满是泥土,"下面好冷啊......"
我踉跄着后退,撞翻了供桌。香炉滚落在地,香灰撒了一地。淑珍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她发出一种非人的尖啸,整张脸像融化的蜡一样开始变形。
"你断了我的香!"她的声音突然变成十几个人的合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你要留下陪我!"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我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所有的镜子同时发出"咔咔"的碎裂声,尽管它们都被黑布蒙着。我绝望地摸到门把手,却发现门像被焊死一样纹丝不动。
淑珍的鬼魂飘到离我只有咫尺的距离,她身上散发出腐肉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气味。那只垂在外面的眼球突然转动,首勾勾地盯着我。
"那天你本来要接我下班......"她的声音又变回熟悉的语调,却让我更加毛骨悚然,"如果你没和那个贱人约会,我就不会死......"
我如遭雷击。她怎么会知道?那天的婚外情是我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仿佛回应我的想法,淑珍腐烂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死人什么都知道......现在,该你还债了......"
她冰凉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力量大得不可思议。我拼命挣扎,视线开始模糊。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墙上淑珍的遗照变了——照片里的她七窍流血,正对着我露出狰狞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邻居发现我的尸体跪在供桌前,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脸上凝固着极度恐惧的表情。法医说我是窒息而死,但奇怪的是,脖子上只有我自己的指纹。
而更诡异的是,供桌上那碗打翻的酒酿圆子,不知何时又恢复了原状,碗边还留着一个鲜红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