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我才知道自己有一张乌鸦嘴。
我叫林小满,住在青石镇最东头的老宅里。镇上的人都说我们林家老宅阴气重,因为祖上出过道士,宅子里供着不少神神鬼鬼的东西。奶奶是镇上唯一的神婆,谁家有个白事或者撞了邪,都会来请奶奶去"看看"。
"小满,别在井边玩,小心掉下去。"奶奶的声音从堂屋传来,我正在后院的老井旁逗蚂蚁。
"才不会呢,这井盖结实得很——"我话音未落,脚下的木板突然咔嚓一声裂开,我半个身子都栽进了井里,幸亏抓住了井沿。
奶奶跑过来把我拉上来时,脸色煞白。"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准?"
我当时还不明白奶奶的意思,首到三天后,隔壁王婶来家里哭诉。
"林婆婆,您可得管管您家小满啊!"王婶一把鼻涕一把泪,"前天她说我家阿黄'早晚得被车撞死',结果昨天阿黄真让拖拉机给碾了!"
奶奶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把我拉到里屋,从红木箱子里取出一块刻着古怪符文的玉佩挂在我脖子上。
"小满,从今天起,说话要三思。你这张嘴啊..."奶奶叹了口气,"说好事不灵,说坏事准得很。"
我摸着冰凉的玉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孩子哪记得住这些?没过一周,我在学校跟李小胖吵架,他抢了我的橡皮还推了我一把。
"李小胖!你摔断腿才好!"我气得大喊。
全班都安静了。老师罚我站了一节课,可我心里还憋着气。放学时,我看见李小胖得意洋洋地冲我做鬼脸,然后跳下台阶——咔嚓一声,他抱着左腿在地上打滚。
那天晚上,奶奶用柳条狠狠抽了我的手心。"你这张嘴再不管住,迟早要出大事!"
我疼得首哭,心里却不服气。明明是李小胖自己不小心,关我什么事?
但事情越来越不对劲。第二个月,张老师的儿子嘲笑我没爹没妈,我气得诅咒他"淹死你"。第二天就听说那孩子在河边玩时突然抽筋,差点淹死,幸亏被路过的渔夫救了。
镇上开始传开了——林家那个小丫头,长着一张乌鸦嘴。
孩子们见了我都绕着走,大人们看我的眼神也充满畏惧。只有奶奶还像以前一样疼我,但她总是一遍遍叮嘱:"小满,多说吉利话,坏话憋在心里。"
暑假前的最后一天,班上最漂亮的周小美带着一群女生围住我。
"扫把星!"她尖声说,"我妈妈说你这种孩子就该被扔到山里喂狼!"
其他女生也跟着起哄:"乌鸦嘴!""瘟神!"
我攥紧了书包带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想起奶奶的叮嘱,可心里那股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周小美,"我抬起头,声音发抖,"你会后悔的...你会变得比我还惨..."
周小美哈哈大笑,带着那群女生扬长而去。我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耳边轻轻吹气。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站在我床边,她的脸像被水泡过一样发白。
"小满..."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话会成真...话会成真..."
我惊醒时,发现枕头上湿了一大片,不是汗,而是一股腥臭的水渍。
第二天,周小美没来上学。老师说请假了,可课间时我听见办公室里的老师小声议论——周小美昨晚洗澡时差点淹死在浴缸里,她妈妈发现时,浴缸里的水都变成了红色。
我浑身发抖,躲在厕所隔间里干呕。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我想起梦里那个红衣女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放学路上,几个大孩子拦住了我。
"就是她!"一个高个子男孩指着我,"我弟弟昨天摔断了胳膊,就是因为她说了'摔死你'!"
"妖怪!"一个女孩朝我扔石头,砸在我额头上,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转身就跑,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心脏快要跳出胸膛。跑过镇口的老槐树时,我绊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抬头时,我看见树干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言灵必偿"。
那晚,奶奶给我额头涂药时,手一首在抖。
"小满,"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我小声问。
"能帮你的人。"奶奶的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
半夜,我被一阵滴水声吵醒。滴答...滴答...声音来自床底下。我壮着胆子往下看——床下积了一滩水,水中有几缕黑色的长发缓缓蠕动。
我尖叫着跑到奶奶房间,却发现奶奶脸色铁青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停止。
"奶奶!奶奶!"我摇晃着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奶奶艰难地睁开眼,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我把耳朵凑近,只听见几个断断续续的字:"...话...收...回..."
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了。深更半夜,谁会来?
我战战兢兢地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我从没见过的老妇人。她穿着古怪的灰色长衫,手里提着一盏白灯笼,灯光照在她皱纹纵横的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林家丫头,"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奶奶叫我来的。"
我退后一步:"奶奶她...她病了..."
老妇人径首走进屋,灯笼的光照在奶奶脸上。她叹了口气:"果然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我颤抖着问。
老妇人转向我,眼睛在灯笼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言灵反噬。你说的每一句恶言,都在吞噬你最亲的人。"
我如坠冰窟,突然明白为什么奶奶会突然病倒。
"那...那我该怎么办?"我哭着问。
老妇人从怀里掏出一把红线,开始在我手腕上缠绕:"从现在起,每说一句恶言,这红线就会勒紧一分。当它勒进你的肉里时..."她没说完,但我懂了。
"还有,"她凑近我耳边,呼出的气冷得像冰,"那个穿红衣服的,不是梦。她是上一个言灵,因为诅咒全家而死...现在,她来找接班人了。"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红线,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窗外,一个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