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我——林默雨,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旅游博主——把租来的破旧轿车停在泥泞的山路边,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望向那座孤零零的建筑。三层高的木质结构,飞檐翘角,在闪电的瞬间照亮下,活像一只蹲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归途客栈"西个褪色的大字在风中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手机早就没了信号,导航在三小时前就罢工了。我本不该在这种天气赶路,更不该在深夜投宿这种荒郊野外的老式旅馆。但油箱见底,而前方二十公里内没有任何城镇——至少那个满脸皱纹的加油站老头是这么说的。
"有人吗?"我推开发出呻吟声的木门,潮湿的霉味混合着某种奇怪的香气扑面而来。
大堂里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得让人怀疑是不是穿越回了古代。柜台后坐着一位老人,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正低头拨弄着一个老式算盘。听到我的声音,他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球在深陷的眼窝里转动。
"住店?"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是的,一晚。"我递过身份证,注意到老人枯瘦的手指上布满了奇怪的黑色斑点,像是...霉斑?
老人没有接我的证件,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铜钥匙,推到我面前。"三楼,尽头。不要点蜡烛。"
"什么?"
"三百。"他答非所问。
我付了现金,接过那把冰凉的钥匙。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老人正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盯着我——像是饥饿的人看着一块肉。
楼梯年久失修,每踩一步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二楼走廊两侧的房间门都紧闭着,但奇怪的是,有几扇门下透出微弱的光亮,似乎有人住。可整栋楼安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三楼比二楼更暗,唯一的光源来自走廊尽头一扇小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我的房间——309——就在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异常清晰,像是某种警报。
房间比想象中宽敞,但摆设古怪:一张挂着红色帷帐的老式木床,一张雕花梳妆台,还有...一口放在角落的黑漆棺材?
"什么鬼..."我走近才发现那只是个造型诡异的衣柜。松了口气的同时,注意到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铜镜,镜面模糊不清,却莫名吸引人盯着看。
放下背包,我检查了手机——依然没信号。房间里的电灯开关毫无反应,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盏油灯和几根白蜡烛。想起前台老人的警告,我没敢点燃它们。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一轮血红的月亮挂在天空,照亮了客栈后方的一片荒地。那里立着几十个...是墓碑吗?我眯起眼睛想看清楚,突然——
"咚咚咚。"
敲门声让我浑身一颤。
"谁?"我声音发抖。
没有回答,但敲门声又响了三次,比之前更慢、更重。
我蹑手蹑脚走到门前,透过门缝看到走廊上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高度紧张下,我竟忘了问自己为什么能通过门缝看到外面——这扇门明明严丝合缝。
"谁在那里?"我又问了一遍,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客人,您忘了拿洗漱用品。"是个女人的声音,轻柔得不像真人。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红色旗袍的女人,惨白的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毛巾和...一盒火柴?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火柴。"我说。
女人笑了,嘴角几乎咧到耳根:"客栈规矩,新客人要收好火柴。夜里停电是常事。"
她不由分说把托盘塞到我手里,转身走向走廊尽头。我注意到她走路没有一点声音,红色的旗袍下摆也纹丝不动,就像...根本没有腿。
关上门,我把托盘扔在床上,火柴盒却自己滑落在地,撒出几根火柴。弯腰去捡时,床底下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一双眼睛。
正首勾勾地看着我。
我惊叫一声后退,撞翻了梳妆台。铜镜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碎成几片。再看向床底,那里空空如也。
"见鬼..."我喘着粗气坐在地上,突然发现那些镜子碎片都在微微震动,然后——
所有的碎片都转向了我,每一片中都映出一张不同的脸:老人、女人、孩子...全都面无表情地盯着我。
我发疯般用毛巾盖住那些碎片,跌跌撞撞冲向房门。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但门把手纹丝不动,仿佛焊死了一般。
"咚咚咚。"
又来了!敲门声这次来自窗户。
我僵硬地转头,看到窗外站着那个红衣女人,她的脸紧贴着玻璃,五官被压得扁平。更可怕的是,这是三楼!窗外没有任何阳台或梯子!
"郎君..."她的声音首接在我脑海中响起,"吉时到了..."
梳妆台的抽屉突然全部弹开,里面涌出大量黑色的长发,如活物般向我蔓延。我抓起地上的铜镜碎片胡乱挥舞,头发碰到碎片发出嘶嘶的声音,冒出青烟。
"滚开!"我声嘶力竭地大喊,突然注意到一块较大的碎片上映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那里灯火通明,看起来正常得多。
几乎是本能,我朝着那块碎片扑去...
眼前一黑,接着是刺眼的光亮。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酒店大堂里,现代装潢,明亮的灯光,前台坐着一位玩手机的年轻女孩。
"先生?您没事吧?"女孩疑惑地看着我。
我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低头看手中的东西——一块锈迹斑斑的铜镜碎片。
"您从哪里进来的?我都没注意到。"女孩走过来,"天啊,您脸色很差,需要叫医生吗?"
"现在...现在是哪年?"我嘶哑地问。
女孩一脸莫名其妙:"2023年啊,先生您..."
我踉跄地冲出酒店大门,外面是繁华的都市街道,车水马龙。回头看向酒店招牌——"归途连锁酒店"。
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着大腿。掏出来一看,是一把锈蚀的铜钥匙,标签上模糊可见"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