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血债血偿

2025-08-17 2870字 7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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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武藏颤抖着双手点燃佛龛前的线香,九十六岁的手指像枯枝一样嶙峋。窗外暴雨如注,打在老宅的瓦片上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三炷香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红光,烟雾扭曲上升,在供奉的军刀上方形成诡异的形状。

"南无阿弥陀佛..."山本干瘪的嘴唇蠕动着,却连自己都不相信这诵经能有什么作用。自从上个月在电视上看到南京大屠杀纪念活动的新闻后,那些"不存在的人"就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视野边缘。

老军医转身时,佛龛玻璃反射出一个站在走廊尽头的人影——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中国少年,腹部被剖开,肠子垂挂在外面。山本猛地回头,走廊空无一人,只有雨水从屋檐滴落的声响。

"幻觉,又是幻觉..."他喃喃自语,拖着风湿痛的双腿走向茶室。医生说是老年痴呆的前兆,但山本心里清楚,这是别的什么东西。

茶室里的老式座钟敲了八下,与此同时,门铃响了。山本皱起眉头,这样的暴雨夜谁会来访?他拿起门边的橡木手杖——里面藏着一把军刺,五十年来从未离身。

透过猫眼,山本看到一个被雨淋透的年轻男子,约莫三十岁,穿着黑色中式立领衬衫,手里提着个旧皮箱。那人似乎感应到了山本的视线,抬头首视猫眼。一瞬间,山本的心脏几乎停跳——那双眼睛黑得不像活人。

"山本先生,我是李国忠,东京大学历史系的研究员。"年轻人的日语标准得近乎刻板,"我在研究二战医学史,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山本的手指在手杖上收紧。半个多世纪来,他一首小心隐藏自己731部队军医的身份,对外只说是普通军医。这个陌生人怎么会...

"您认错人了。"山本沙哑地说。

"1942年11月7日,您在哈尔滨郊外亲手解剖了一个十二岁的中国男孩,因为他父亲是抗日分子。"门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您在他的心脏还在跳动时取出了肝脏,记录说'儿童器官对低温反应更敏感'。"

山本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那个男孩的脸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被绑在手术台上时,男孩用他刚学会的日语说"医生叔叔,疼"。

门把手自己转动起来,锁芯发出咔哒声。山本后退几步,手杖指向门口。门开了,风雨卷着落叶扑进来,那个自称李国忠的年轻人站在门口,雨水从他身上滴落,却在接触到榻榻米前诡异地蒸发了。

"不请我进去吗,山本医生?"年轻人微笑时,嘴角咧开的幅度大得不自然,"或者说,我应该称呼您'恶魔医生'?"

山本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那是731部队里中国囚犯私下给他起的绰号。他握紧手杖:"你到底是谁?警察?记者?"

"我说过了,我是历史研究者。"李国忠径自走进茶室,皮箱放在矮桌上发出沉重的闷响,"特别研究那些...未被审判的历史。"

屋内的电灯突然闪烁起来,山本看到年轻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像是有无数只手从影子里伸出来。他咽了口唾沫,手悄悄移向藏在坐垫下的手枪。

"您还在用溴化钾治疗失眠?"李国忠突然凑近,山本闻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福尔马林混着泥土的腥气,"没用的,那些哭声不是幻觉。"

山本猛地抽出枪指向对方:"够了!你到底想要什么?钱?"

李国忠大笑起来,笑声让茶具在托盘中微微震动。他打开皮箱,取出一沓发黄的纸张:"我想要您看看自己的'研究成果'。"

山本瞥见最上面那张纸上熟悉的笔迹——他自己的实验记录,详细记载着将鼠疫病菌注入孕妇体内的过程。照片上那个女人的肚子被剖开,胎儿和母体的器官被并排放在托盘里。

"这些...这些应该都被美军销毁了..."山本的手开始发抖。

"您记得她吗?"李国忠翻到下一页,一个被冻掉双手的中国少女照片,"零下三十度,您用铁锤敲碎她的手指,记录冻伤组织的坏死时间。"

山本的呼吸变得急促,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全部涌回来:手术台上挣扎的男人,铁笼里哭泣的孩子,装满器官的玻璃罐...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住口!那是战争!是奉命行事!"山本咆哮着扣动扳机,子弹穿过李国忠的胸口,却没有血,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弹孔。

李国忠低头看了看伤口,又抬头露出微笑:"您看,这不疼。"他解开衬衫纽扣,露出胸膛——一道从锁骨延伸到腹部的缝合疤痕,"您记得这个缝合手法吗?您发明的'活体解剖速记法'。"

山本瞪大眼睛,记忆如闪电般劈开迷雾。1943年冬天,他为了研究人体器官在失血情况下的功能变化,将一个少年活体解剖后又草草缝合,观察他能存活多久...

"不可能...你己经...己经..."山本踉跄后退,撞翻了佛龛。军刀掉在地上,刀鞘分离,刀刃上满是暗红色锈迹——不,那不是锈,是干涸的血。

屋内的灯光突然变成诡异的绿色,墙纸上浮现出无数手印。李国忠的面容开始变化,皮肤褪色成死灰,眼睛变成浑浊的白色,腹部缓缓裂开,内脏像当年一样滑落出来。

"医生叔叔,"少年用腐烂的声带发出声音,"疼。"

山本尖叫着转身逃跑,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他低头看见一只青灰色的小手抓着他的脚踝——一个没有眼睛的婴儿正从榻榻米里爬出来。

"记得我吗?"婴儿的嘴裂到耳根,"我在妈妈肚子里时,您用玻璃棒刺穿了我的头。"

西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墙壁、天花板、地板,无数残缺不全的人体钻出来。没有手的少女,内脏外露的男人,半边脸被烧焦的孩子...他们全都用空洞的眼睛盯着山本。

"审判时间到了,恶魔医生。"数百个声音同时说。

山本崩溃地发现自己的军刀浮到空中,刀尖转向他自己的腹部。无形的力量将他按倒在地,军刀缓缓刺入他的下腹。

剧痛中,他听见少年在他耳边说:"这次我们不用麻醉,让您也感受一下...疼不疼?"

刀刃向上划开,山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中。奇怪的是,他没有死去,只能无助地看着那些腐烂的手伸进他的腹腔,翻弄着他的器官。

"肝叶完整度良好...""肺部有轻微纤维化...""心脏收缩力度尚可..."亡灵们用他当年的语气评价着,不时扯下一块组织放入凭空出现的玻璃罐中。

屋外暴雨变成了血雨,敲打在窗户上形成一个个血手印。山本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撕成碎片,每一片都被塞进不同的恐怖场景——有时他是手术台上的受害者,有时又是站在解剖台旁的自己。最可怕的是,他清醒地知道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当朝阳升起时,邻居发现山本武藏蜷缩在佛龛前,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嘴里反复念叨着"对不起"。医生诊断为严重中风导致的痴呆,但没人能解释为什么老人的腹部有一道完美的手术缝合痕迹,也没人看见那个站在病房角落、浑身是血的中国少年。

在生命最后的三个月里,山本每天都会尖叫着说"他们来了",护士们发现他的病历上莫名出现用中文写的"血债血偿"。死亡证明上写的是器官衰竭,但夜班护士发誓,老人临终前,空荡荡的病房里响起了许多人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