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生日后的第三天,掉了第一颗牙。
那颗下门牙在我吃苹果时松动了,爸爸用消毒过的镊子轻轻一扭,它就掉在了我的手掌心。小小的,带着血丝,像一颗微型的珍珠。
"现在你要把它放在枕头下面,"爸爸用粗糙的手指擦掉我眼角的泪,不是疼,只是突如其来的空缺感让我有点害怕,"牙仙晚上会来把它带走,留下一枚闪亮的硬币。"
我眨着眼睛看他:"真的吗?"
"当然,宝贝。"爸爸的笑容在昏暗的卧室灯光下显得有点疲惫。自从妈妈离开后,他总是一副很累的样子。"我小时候也这样做。"
我把牙齿小心地包在纸巾里,塞到枕头下面。那天晚上,我梦见一个穿着白纱裙的漂亮仙子,翅膀像蜻蜓一样透明,她轻轻取走我的牙齿,留下一枚金币。
但当我醒来时,牙齿还在那里。
"可能她太忙了,"爸爸在早餐时这样解释,往我的麦片粥里倒了太多牛奶,"今晚再试一次。"
第二天晚上,我决定不睡觉。我用拇指和食指撑开眼皮,像书上画的小探险家那样。衣柜的门缝里透出走廊的夜灯,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黄色的线。我的泰迪熊守卫在枕头旁边,纽扣眼睛反射着微光。
午夜过后,我听见了刮擦声。
起初很轻,像是树枝擦过窗户。但我们的公寓在西楼,窗外没有树。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是指甲刮过木头的声音,来自我的衣柜。
我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衣柜门缓缓打开了,不是被风吹开的那种,而是一寸一寸地,像有什么东西在小心地推开它。黄色的光线被一个黑影切断。
那东西爬了出来。
它不像我梦里的仙子。它很长,太长了,像一条被拉长的人影。先是细得像竹竿的手臂,然后是肩膀——不,那不是肩膀,是某种隆起的东西,上面布满小疙瘩。它的头最后出现,太大太重,脖子几乎支撑不住,向前耷拉着。
我屏住呼吸。泰迪熊从枕头上滚落,发出轻微的"噗"声。
那东西停住了。它的头以不可能的角度转向我的床。我看清了它的脸——如果那能称为脸的话。它的皮肤像潮湿的墙纸一样剥落,露出下面发黄的、像旧报纸一样的物质。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黑洞。嘴巴是一条缝,从一边耳朵延伸到另一边耳朵。
"艾米丽..."它发出声音,像是很多人同时在远处低语,"我闻到了...新鲜牙齿的气味..."
我的膀胱一松,温热的液体浸湿了睡裤。那东西蠕动着向我靠近,它的下半身还在衣柜里,似乎没有腿,只有不断延伸的躯干。
它伸出那只过长的手,手指像干枯的树枝,指甲发黑开裂。它掀开我的枕头。纸巾包裹的牙齿露了出来。
"啊..."它发出满足的叹息,用两根手指捏起我的牙齿,举到眼前。它的眼白是黄色的,布满血丝,瞳孔只有针尖大小。"好小...好新...但会变大的..."
它把牙齿放进嘴里那条缝中。我听到"咔嚓"一声,它在咀嚼我的牙齿。
"还不够..."它突然转向我,脖子发出橡皮筋拉伸的声音,"还要更多..."
它的手伸向我的脸。我尖叫起来,向后撞在床头板上。那东西的指甲划过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门被猛地撞开。爸爸冲了进来,手里举着棒球棍。
"离开我女儿!"他大吼着,棒球棍砸在那东西伸长的胳膊上。骨头断裂的声音像树枝折断,但那东西没有流血,只有一些白色粉末从伤口处飘散。
它发出刺耳的尖笑,像一百个小孩同时在哭。它的头完全转到了背后,盯着爸爸。
"马克·卡特..."它低语,"我记得你的牙齿...乳牙和恒牙...都很美味..."
爸爸的脸色变得惨白。他再次挥动棒球棍,但那东西突然像橡皮筋一样弹起,缠住了他的身体。我看到它的"嘴"张开了,真的张开了,从脸颊一首裂到耳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不同大小的牙齿——有些小小的像珍珠,有些大而方正,还有些发黄扭曲。
"爸爸!"我尖叫着跳下床,抓住他的手臂。那东西的皮肤冰冷黏腻,像生面团。
"跑,艾米丽!"爸爸挣扎着喊道,"别回头——"
那东西把爸爸拖向衣柜。他的脚在地板上刮擦,试图抓住什么,但毫无用处。那东西的躯体像无限长的蛇,不断从衣柜里涌出,缠绕着他。
"我们会再见面的,艾米丽..."那东西在进入衣柜前最后看了我一眼,"当你掉下最后一颗牙齿时..."
衣柜门关上了。寂静突然降临,只有我的抽泣声和走廊夜灯发出的嗡嗡声。
地板上散落着几颗的牙齿,上面还带着血丝。
第二天,警察来了又走。他们不相信一个七岁女孩的话,尤其当这个女孩坚持说是一个"牙仙"带走了她的父亲。他们认为爸爸抛弃了我们,或者更糟——尽管他们不愿当着我的面说。
我的儿童牙医温德尔夫人检查了我脸上的伤口。"奇怪的抓痕,"她皱着眉头说,"看起来几乎像是...不,不可能。"
"是什么?"社工小姐问道。
温德尔夫人摇摇头:"像是牙印。但人类不会有这么细密的牙齿。"
那天晚上,我被安置在临时寄养家庭。睡前,我检查了衣柜——空的,普通的。但当我躺下时,我听到墙内传来微弱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在木头上轻轻抓挠。
枕头下,我的另一颗牙齿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