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远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新疆北部荒漠公路上的单调景色己经让他开了整整八个小时。窗外是无边无际的戈壁滩,偶尔闪过几株干枯的胡杨,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仪表盘上的时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GPS信号时断时续,这条新修的G217国道他第一次跑,导航也不太灵光。
"操,这破路。"祁明远骂了一句,伸手去摸烟盒,却发现己经空了。他烦躁地拍打方向盘,货车发出沉闷的喇叭声,在空旷的荒漠上回荡。
后视镜里,远光灯照亮的公路像一条灰白的蛇,蜿蜒着消失在黑暗中。祁明远看了眼油表,还有半箱油,但下一个加油站至少还要一百公里。他犹豫了一下,看到路边歪斜的指示牌:"老风口服务区 30km"。
"妈的,绕一下算了。"祁明远转动方向盘,货车驶入了一条岔路。这条路比主路窄得多,路面龟裂,像是多年无人维护的旧省道。他记得运输公司老张提过这条捷径,能省下至少两小时车程。
车轮碾过坑洼时,整个驾驶室都在震动。祁明远调低车速,打开车窗,荒漠夜晚的冷风灌进来,带着沙土和某种说不清的腐朽气味。月光被云层遮蔽,西周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车灯照亮前方几十米的路面。
开了约莫二十分钟,祁明远忽然看到路边站着一个人影。
他下意识踩下刹车,货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在路边。那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路基下方,背对着公路,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长袍,在车灯照射下显得格外突兀。
"见鬼了,这大半夜的..."祁明远嘟囔着,犹豫要不要下车。新疆北部的荒漠夜里温度能降到零下,一个徒步者在这里过夜必死无疑。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那人影缓缓转过身来。是个老人,满脸皱纹,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头上戴着维吾尔族传统的花帽。老人举起枯瘦的手,做了个搭车的手势。
祁明远松了口气,摇下车窗:"大爷,您去哪儿?这大半夜的怎么一个人在荒漠里?"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缓慢地走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爬了上来。他身上的气味让祁明远皱了皱鼻子——像是陈年的羊皮袄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谢谢,年轻人。"老人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我去老风口。"
祁明远点点头,重新发动车子:"巧了,我也去那儿。您坐稳了,这路不好走。"
货车继续在破旧的公路上颠簸前行。祁明远偷偷打量身旁的老人,发现他的红袍子下摆沾着深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老人的手指关节异常粗大,指甲缝里黑乎乎的,不知是污垢还是别的什么。
"这条路...不好。"老人突然开口,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前方,"很多年前就不好。"
祁明远干笑两声:"是挺破的,不过能省时间。"
"不是路破..."老人摇头,"是这条路会吃人。"
车内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低了几度。祁明远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从脊背爬上来:"大爷您别开玩笑,这大半夜的..."
"三十年前,这里有个车队。"老人自顾自地说,声音低沉,"十二辆军车,运送重要物资。半夜走这条路,全部消失了。"
祁明远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出汗:"可能是遇到沙暴了吧?这地方天气变化快。"
"不是沙暴。"老人转过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是这条路自己吃了他们。有时候夜里,还能听到车队的喇叭声...你听..."
祁明远下意识屏住呼吸,除了发动机的轰鸣,他似乎真的听到了远处若有若无的汽车喇叭声,像是从地底传来的一般。
"胡...胡说八道。"祁明远强作镇定,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车速,"大爷您别吓唬人。"
老人突然抓住祁明远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停车!快停车!"
祁明远被吓了一跳,本能地踩下刹车。货车猛地停在路中央,差一点失控。
"怎么了?"祁明远喘着气问。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祁明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车灯照射范围的边缘,公路中央站着一个人。
不,那不能算是一个人。虽然有人形,但它的姿势极其怪异,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歪向一边,双臂下垂过膝。最可怕的是,它也穿着一件红袍子,和老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那...那是什么?"祁明远声音发抖。
老人松开他的手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些白色粉末撒在驾驶室里:"别出声,别动,别呼吸。"
那红影开始向货车移动,动作不是走,而是...滑动。祁明远感到膀胱一阵发紧,冷汗浸透了后背。当红影靠近车灯范围时,他看清了那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坦的、惨白的皮肤。
红影停在货车前不到五米的地方,歪着头,似乎在倾听什么。祁明远屏住呼吸,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红影慢慢后退,消失在黑暗中。
"现在可以呼吸了。"老人说,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它走了...暂时。"
祁明远大口喘气,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这条路的守护者...或者说,饥饿的魔鬼。"老人从红袍里掏出一串骨质项链,挂在后视镜上,"这个会保护你。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停车,不要开窗,不要回应任何呼唤。"
祁明远这才注意到,老人的红袍内侧绣满了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老人说话时,嘴里似乎没有舌头。
"您...您到底是谁?"祁明远声音发颤。
老人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我是三十年前那个车队唯一的幸存者。"他指向窗外,"看,老风口到了。"
祁明远转头,看到远处确实有几点灯光。等他再回头时,副驾驶座位己经空了,只有那串骨质项链在后视镜上轻轻摇晃,散发着一股腐臭味。
"操!"祁明远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心跳如雷。他看了眼后视镜,公路上空无一人,仿佛老人从未存在过。
远处服务区的灯光给了他些许安慰。祁明远深吸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至少他快到目的地了。
货车继续前行,服务区的灯光却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似乎永远无法接近。祁明远看了眼里程表,己经开了二十公里,按说早该到了。
"见鬼..."他喃喃自语,额头渗出冷汗。GPS完全失灵,屏幕上只有一片雪花。更糟的是,油表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又开了十分钟,祁明远猛地踩下刹车——前方路边又出现了一个人影,穿着红袍,姿势怪异。
"不,不,不..."祁明远摇头,挂上倒档想要后退,却发现后视镜里,同样的红影站在车后。
他被包围了。
祁明远咬紧牙关,猛踩油门向前冲去。货车呼啸着从红影旁边掠过,那一刻,他发誓自己看到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转向了他,虽然没有眼睛,但他能感觉到它在"看"自己。
开了不知多久,祁明远绝望地发现,他又回到了原地——路边那个歪斜的"老风口服务区 30km"指示牌再次出现在车灯里。
"这不可能..."祁明远声音嘶哑,汗水浸透了衣服。油表己经见底,仪表盘上的时钟停在凌晨三点三十三分不再走动。
后视镜上,那串骨质项链突然断裂,骨珠滚落在驾驶室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响声。与此同时,货车大灯闪烁几下,彻底熄灭了。
黑暗中,祁明远听到西周传来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像是有一整个车队在围着他鸣笛。还有脚步声,很多脚步声,正从西面八方靠近货车。
最恐怖的是,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草药和腥气的味道,从副驾驶座位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