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电脑屏幕的蓝光在凌晨三点的黑暗里格外刺眼。截稿日期迫在眉睫，她不得不连续第三晚通宵修改那本漏洞百出的悬疑小说。窗外的城市静得出奇，连往常彻夜不休的救护车警笛声都消失了。
"奇怪..."她起身活动僵硬的肩膀，发现玻璃窗上凝结着不正常的雾气。五月的夜晚不该有这么重的湿气。林夏伸手触碰窗玻璃，指尖传来粘腻的触感，那些雾气似乎比普通水汽更浓稠，在玻璃上留下蛛网般的黏液痕迹。
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杂音。林夏转身时撞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蔓延，却没有流向地面——液体违背重力地向上爬升，像活物般缠绕着她的手腕。她惊叫着甩手，咖啡液在空中凝固成一串诡异的球体。
"这不可能..."
房间的灯光开始闪烁，在明暗交替间，林夏看到门缝下渗入灰色的雾气。那不是普通的雾，更像是有生命的实体，蠕动着形成无数微小触须的形状。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某种超越理解的恐惧从脊椎爬上来。
敲门声吓得她几乎跳起来。
"林小姐？你还好吗？"是隔壁陈教授苍老的声音，"整栋楼的电路都出了问题，我想确认下你这边..."
林夏踉跄着去开门，发现走廊己经完全被灰雾吞噬。七十岁的陈明德教授站在雾中，怀里抱着本皮质古书，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更令人不安的是，他的影子在雾气中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像多节肢的生物。
"你也看到了？"陈教授的声音发颤，"这不是普通的断电。我研究了一辈子民俗学，从未见过这种..."
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林夏扶住门框才没摔倒。从楼梯间传来湿漉漉的爬行声，有什么东西正从下层上来。雾气突然变得浓稠，她看见三楼的管理员老李——或者说曾经是老李的东西——从雾中浮现。
他的脖子拉长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头颅像气球般，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三排鲨鱼般的尖牙。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雾气的灰色，没有瞳孔，却首勾勾地盯着他们。
"快进来！"林夏拽着陈教授冲回房内，用力锁上门。那东西撞在门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湿响，像一袋腐烂的内脏砸在木板上。
陈教授颤抖着翻开古书："我祖父留下的笔记提到过这种现象...当星辰运转到特定位置，某些沉睡的存在会..."
电脑屏幕突然亮起，闪烁着乱码般的符号，然后自动打开一个文档，文字如血液渗出般逐个浮现：
「祂自雾中醒来
汝等皆为祭品
血肉将歌唱
骨骼将起舞」
林夏的胃部绞痛，那些文字不是被输入的，而是从屏幕内部生长出来的。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臂皮肤下出现了灰色纹路，像雾气在血管中流动。
"看窗外..."陈教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窗外的城市消失了。浓雾中矗立着不可能存在的建筑——扭曲的尖塔以违反几何学的角度倾斜，石质表面布满脉动的血管。更远处，一个山岳般的黑影在雾中若隐若现，那不是山，而是某种蜷曲的庞然大物，数不清的触须垂入城市。
"那是...什么？"林夏的声音支离破碎。
陈教授翻到古书最后一页，上面是幅令人精神不适的插图：一团不定形的雾气中伸出无数眼睛和口器，下方用拉丁文写着"Vox Umbrae"——雾之音。
"不是'什么'..."老教授摘下破碎的眼镜，"是'祂'。我们一首生活在祂的梦境里，现在梦主要醒了。"
门外的撞击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液体渗入的声音。雾气从每个缝隙涌入，凝结手的形状抚摸林夏的脸颊。她惊恐地发现那些雾在呼吸，每一次"呼吸"都让房间更不像现实——墙壁软化如内脏，天花板垂下肉须，她的拖鞋融化成了活体组织。
陈教授突然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他的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灰色的雾气本质。眼球从眼眶脱落，被雾状触须接住，重新塞回己经变形的脸上。
"祂很美..."陈教授的声音变成多重回声，"来，看看祂..."
林夏跌跌撞撞退到窗边，却发现窗户早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蠕动的肉膜。整栋公寓都在变异，成为那个存在的一部分。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变成了不断重复的单一符号，像尖叫的视觉呈现。
她最后的理智崩溃了。雾气涌入她的口腔、鼻腔、耳道和每一个毛孔。在意识消散前，林夏终于"看"到了真相——那团雾是无数宇宙的集合体，是人类理解能力之外的至高存在。城市、国家、文明乃至整个时空都只是祂睡梦中的幻想。
迷雾吞没了她最后的尖叫。在肉体重组为更"合适"形态的过程中，林夏终于理解了那些符号的含义：
「万物归一，一即万物」
晨间新闻播报着全市范围的异常浓雾天气，提醒市民减少外出。镜头扫过寂静的街道，偶尔有模糊的影子在雾中移动，它们的动作不太像人类。
信号突然中断，屏幕转为雪花噪点。几秒钟后，一张扭曲的人脸浮现在屏幕上，灰雾从电视机的每个孔隙中渗出。
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一个古老的存在翻了个身，继续祂永恒的睡眠。而地球，不过是祂枕边的一粒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