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秋天来得突然,仿佛一夜之间,暑气就被胡同里穿堂而过的凉风吹散了。我拖着两个行李箱站在槐树巷口,看着手机上导航显示的终点——东城区槐树巷17号院,就是这里了。
"苏小姐是吧?我是中介小王。"一个穿着廉价西装的年轻男子从巷子里快步走出来,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房子都给您准备好了,保证您满意!"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进胡同。槐树巷比我想象中还要窄,两侧是斑驳的青砖墙,墙头爬满了枯黄的藤蔓。脚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株野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线香气息。
"这胡同有多少年历史了?"我随口问道,行李箱的轮子在石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少说也有百八十年了,"小王头也不回地说,"清朝那会儿就有了。您别看它旧,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老北京风情,现在这种原汁原味的胡同可不多了。"
走到大约胡同中段,小王停在一扇褪色的朱漆木门前,门楣上挂着一块己经看不清字迹的木匾。他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费了半天劲才打开那把生锈的老式铜锁。
"就是这儿了,17号院。"他推开门,一股陈年的尘土味扑面而来。
院子不大,呈长方形,正中是一棵己经枯死的老槐树,光秃秃的枝丫像鬼爪一样伸向天空。三面都是低矮的平房,门窗紧闭,看上去久无人居。只有西侧一间屋子明显被打扫过,窗玻璃擦得干干净净。
"其他住户呢?"我环顾西周,这院子安静得有些诡异。
"哦,东厢房住着李老太太,北屋空着,西厢房...嗯,暂时没人住。"小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转移话题,"我带您看看您的房间。"
我的房间是东厢房靠南的一间,约十五平米,一张单人床,一个老式衣柜,一张书桌,家具简单但干净。最让我惊喜的是月租只要1800——在北京三环内,这个价格简首是天上掉馅饼。
"为什么这么便宜?"我忍不住问。
小王笑了笑:"老房子嘛,设施旧了点,而且..."他顿了顿,"离地铁有点远。不过对您这样刚来北京打拼的年轻人来说,性价比最重要,对吧?"
签完合同,付了押金和首月租金,小王匆匆离开了,好像有什么急事。我站在院子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连Wi-Fi密码都忘了问。正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他,东厢房另一侧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走了出来,看上去至少七十岁,灰白的头发挽成一个稀疏的发髻,脸上皱纹纵横,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她穿着老式的蓝布褂子,手里拿着一把扫帚。
"新搬来的?"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是的,奶奶好,我叫苏雨晴。"我礼貌地回答。
老太太眯起眼睛打量我,目光让我有些不自在。"姓苏?"她喃喃道,突然走近几步,几乎贴到我面前。我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奇怪的草药味,混合着陈年的樟脑气息。
"晚上别出门,"她压低声音说,"特别是子时以后。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理会,知道吗?"
我愣住了:"为...为什么?"
老太太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院子中央那棵枯槐树,然后转身回了屋,留下我一人站在院子里,莫名其妙。
收拾行李花了我整个下午。傍晚时分,我出门买了些日用品和食物。胡同里己经亮起了零星的路灯,昏黄的光线在狭窄的巷子里投下长长的阴影。回来时,我发现院门虚掩着——明明记得我走时关严实了。
推开院门,院子里比白天更加阴森。枯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像一只巨大的蜘蛛。我的房间灯亮着——这更奇怪了,因为我确定离开时关了灯。
"有人吗?"我试探着喊道,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
没有回应。我硬着头皮走进房间,一切如常,只是桌上多了一个小瓷碗,里面盛着半碗清水,水面上漂着几片枯黄的槐树叶。
"李奶奶?"我敲响隔壁的门,但无人应答。
回到房间,我把那碗水倒掉,心里有些发毛。打开手机搜索"槐树巷",只找到几条无关的信息。北京这样的胡同太多了,这条似乎没什么特别。
晚上十点,我洗完澡准备睡觉。关上灯后,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路灯的一点微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我躺在床上,听着胡同里偶尔传来的犬吠声和远处汽车的鸣笛,渐渐有了睡意。
就在我即将入睡时,一阵轻微的刮擦声惊醒了我。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有人用指甲在木头上轻轻抓挠。
我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声音似乎来自院子,确切地说,来自那间被封死的西厢房。我悄悄起身,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窥视。
月光下,院子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蓝灰色中。西厢房的门前,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着旧式长裙的女人,背对着我,长发垂到腰际。她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里,面对着紧闭的房门。
我的心跳几乎停止。那绝不是李老太太——身形高挑,姿态僵硬得不自然。更可怕的是,我明明记得西厢房的门是锁着的,还贴了封条,但现在封条不见了,门微微敞开一条缝。
那女人缓缓抬起手,开始用指甲刮擦门板,发出我刚才听到的那种声音。一下,两下,三下...节奏缓慢而规律,像在演奏某种诡异的乐章。
我双腿发软,想跑却动弹不得。就在这时,那女人突然停下动作,头慢慢转向我的方向。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里一片空白,没有五官,只有一张惨白的平面。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拉上窗帘,跌坐在地上,心脏狂跳不止。等我鼓起勇气再次偷看时,院子里空无一人,西厢房的门紧闭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幻觉,一定是太累了..."我安慰自己,却再也不敢关灯睡觉。
凌晨三点,我被一阵清晰的敲门声惊醒。不是院门,而是我房间的门——有人站在我的门外。
"谁?"我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回答,只有持续的敲门声,三下一停,三下一停,像某种暗号。
我抓起手机想报警,却发现没有信号。敲门声越来越响,门板开始震动,灰尘从门框上簌簌落下。
"走开!"我尖叫着抓起桌上的水杯砸向房门。
敲门声戛然而止。接着,我听到一阵轻笑,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地说:"找到你了..."
我缩在床角,用被子蒙住头,浑身发抖。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在极度恐惧中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阳光照进房间,昨晚的一切仿佛一场噩梦。我打开房门,院子里空荡荡的,西厢房的门上赫然贴着崭新的封条,上面用毛笔写着"封"字,墨迹己经干涸多年。
李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扫地,看到我出来,她停下动作,意味深长地问:"昨晚睡得可好?"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老太太走近几步,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她翻开我的手掌,盯着我的掌心看了许久,脸色越来越难看。
"果然..."她喃喃道,"她找上你了。"
"谁?谁找上我了?"我声音发颤。
老太太松开我的手,指了指西厢房:"二十年前,那里住着一个新娘,结婚前一天晚上,新郎跑了。她在槐树上吊死了,穿着她的红嫁衣。"老太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从那以后,胡同里开始闹鬼。她怨恨所有年轻姑娘...特别是..."
"特别是什么?"
老太太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摇摇头:"没什么。记住我的话,晚上别出门,听见什么都别应声。门上我帮你贴了符,能挡一阵子。"
说完,她转身回屋,留下我一人站在院子里,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赫然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