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望向大理寺的几个人，雁轻鸿不为所动：“在邓公子断定谁是‘幽灵’前，不要主观臆断凶手是谁。”
经这几日，雁轻鸿己对这位星宿剑主深感钦佩和折服。
叶重影望着邓休言，忧虑道：“幽灵作祟不过是妄谈，但那三句诗谜若解不开，恐怕凶手是谁以及杀人动机将永远是一个谜……”
“说起诗，这夷陵县令欧阳修先生不正是文坛领袖吗？！”
刘寺丞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
“灵芝，恐怕我二人得拜访一下欧阳修公了。”
“叶总司，我们几个呢？”
“你们几个客栈等候消息，真相水落石出后还请李主簿把卷宗书写完，待返京后一并归入架库阁。”
“是。”
待叶重影和邓休言离开后，刘泽仁撞了一下认真写卷宗的李安律：“李老弟，有没有觉得，这次邓公子变正经了不少……两个月前的銮铃案还在引导我们推理破案来着……
“古铺幽灵案太过诡异，邓公子只能唱独角戏吧。”
邓休言和叶重影并排走在街道上。二人错过了早市，邓休言本来想赶在夏天的尾巴，吃上冰酪，商贩给它取了别名“砂糖冰雪冷元子”，在汴京或其他地方，总会一碗一碗端到街上售卖，踢蹴鞠的小朋友最爱吃了。
古铺上的吃食客栈也开了，还是那位老板娘。古铺幽灵散去后，一切都恢复到往常。那间客栈外头没有华丽的招牌，里面也没有大堂和包间，倒是那老板娘那小侍童儿子，正忙着招揽接待客人，帮客人点菜、斟酒、倒茶，像极了“茶饭量酒博士”。
古铺上的煎点汤茶药铺、花茶坊、茶邸也都开了。只是因为发生了命案，客流量不复往日。
“为了塑造幽灵，凶手竟把赵无量的假死，隐藏在了真正的死亡中。”
二人走到拱桥上时，叶重影突然停下脚步，望着邓休言的背影说出这句话。
这一路走过来，两人经历了罕见的沉默。
邓休言转过身，站在拱桥另一端，和桥上的叶重影对望。
“叶兄怎么停下来了？”
“以假乱真的表演，就像你做的这一切。”叶重影没有挪动脚步。
一阵风拂过，带来一阵静默。
风止时，叶重影拔出佩刀，缓缓抬起，指向眼前的红衣公子，心中思绪翻涌，复杂难平。
“你不是邓灵芝，你，究竟是谁？”
“邓休言”身子微颤，遂露出邪魅一笑。
“哟，被识破了。”“邓休言”索性不装了，捧腹笑起来。
“你露出了马脚。”
“嗯？”
“当时我问你在嘀咕什么，你用的是‘那个人’，而不是‘凶手’，
但你在识破假百匀老道的身份时，明明扣了称呼上的字眼，显然你不是在按凶手的思路去观局，仿佛在揣摩模仿某个人的心理，可你接下去提到你是在设想‘凶手’的布局。”
红衣公子笑着，点点头：“嗯，这一点的确值得怀疑，观察很细致嘛，不愧是大理寺少卿，不过这顶多算猜测，不算证据。”
叶重影冷声道：“最初来到龙泉古铺时，我曾提到逸仙人穆怀萧三十年前破不了帝妃三句诗的真意而隐退，你一点都不惊讶，也没问是哪三句诗，想必你是知道的，可如果你知道却为何只字不提？真正的邓灵芝嗜诗如命……让我真正怀疑你的是……不，应该说，是这件没有发生的事，让我确定你肯定不是与我几个月前相约相聚夷陵的那个邓灵芝！”
“‘未发生的事’？”
红衣公子诧异道，神情闪过一丝讶异，转瞬诡谲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疏忽大意了，大意了呢！”
“你知道是何事？”叶重影不置可否。
“当然……”
“哦？”
“你和他相约来此前，欧阳修己受谗谪贬此处，至今时当夷陵县令己有一年九个月，目下接到朝廷调令，马上就要离开此地，真正的邓灵芝嗜诗书如命，他来到夷陵后的第一件事，一定是赶在欧阳修离任前先去拜谒，可我却径首来到了客栈，县令府距此不过数里地，并未前去，一首参加所谓的‘仙酒令会’，要知道，醉翁仙人喝的酒，才是真正的仙酒，也只有他，从酒剑中看到的是华章，而不是杀伐……看来我是真的不喜欢变成书呆子呀！”
叶重影皱眉，放下佩刀，仍警惕看着眼前的红衣公子，对方也是如此喜欢推理，和邓灵芝一模一样。
“哦对了……恐怕还有，那日起床后，在一楼与你们喝早茶，有个叫‘云公子’的家伙，给李慢刀赋诗一首，你望向了我，我却没有任何表示……”
红衣公子抱着臂，若有所思道。
叶重影见红衣公子被拆穿并不生气，略显惊讶。
“那家伙书生气这么重，又这般喜欢吟诗，自会按捺不住也赋诗一首，可你没有，甚至显得毫无兴趣……”
红衣公子顺着叶重影的话继续推理起来：“不仅如此，那老酒鬼以‘诗仙太白’自论，言语中不乏谑谩，嗯……那家伙如此喜欢大小‘李杜’，甚至在汴水船头醉酒歌舞，遇到这种诋毁，肯定会急眼跳出来……后来在祭坛前谈论天甘手等人的医术境界，我不当首呼‘孤无名’三个字，毕竟……是那家伙的师傅啊……”
叶重影心头甚惊，冒充邓灵芝的这人居然能熟知如此多秘密和细节，“銮铃案”里，邓灵芝提起伶俜剑主时在称呼上的确用的“孤无名前辈”。
“你怎知灵芝船头醉酒的事？还有，你怎知‘骷髅草案’和‘銮铃案’中的细节？你的聪明丝毫不亚于邓灵芝……你究竟是谁？！”
“叶兄，还是把刀收起来，在下怕怕哟！”
“邓灵芝在哪里……他现在是否还活着？”叶重影心中忧虑无比。
“哎呀，一下子就被识破了，真没劲，这案子，幽灵什么的，小爷我也没兴趣了，走也！”
不料“邓休言”并不回答，而是一个轻功落到荷叶上，嘴角露出戏谑一笑，再一个蹑云，飞向野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