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公子为何发呆？”
“啊，这来到汴京才数月，却接连起了这么多案子，真是一点都不太平……不知道在长安是否能稍微安宁些……”
邓休言实在不想承认自己身上带着命案属性，要是能遇见一起案子，不发生命案，只发生美好的事，同时还能有推理的乐趣就好了。
“长安县……邓公子这是想念芳若仙姑娘了吧？”
邓休言“啊”了一声，笑道：“你个小屁孩，能懂什么，我其实在想我那汾阳东麓的书屋，怕是屋里头己经被什么野人给鸠占鹊巢咯。”
“邓公子，你就留在大理寺吧。”
邓休言把头摇成拨浪鼓：“万万不可……大理寺毕竟隶属于朝廷，而我这人，注定要与山水相伴的……小武，你好好休息，晚上汴河会很热闹，我们一起去游玩。”
“嗯。”
邓休言起身，想起了一件事情还要做。这件事便是去叶重影那里询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和小武相关，邓休言想知道当初叶重影为何会挑中谢小武。
他还想得到确切答复。
邓休言之所以会向少年天子撒谎，是因为在小武身上搜到了一封谢宫西的绝笔信，从信的内容和笔迹来看，至少不是小武的。除了谢宫西，还能是谁的呢？
信中提及谢老西唯一的遗愿，是要和这足以祸害民间、带来变乱征兆的西周铜銮铃，一起从世间彻底消失。同时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邓休言再破一桩奇案，从而让邓休言在少年天子心中的分量更重，帮助邓氏独子能劫后逢生，也算报了当年邓氏对他谢宫西的救命恩情，当年能从盗亩棺柩罪中活下来，便是自己的爹娘上书朝廷，提到了那本不存在的“孝道动机”。
邓休言不想让谢宫西落得一个盗窃銮铃的罪名。真正心怀叵测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会趁既定事实把脏水泼到谢宫西身上。自己以邓灵芝的身份，以大理寺和刑部的名义，借叶重影和宋绶之口，对朝堂、对江湖宣称，这是他星宿剑主第一起无法破解的悬案。
当然了，整起案件，邓休言隐瞒了几处疑点——如果谢宫西被羁押，谢小武也才去过刑部两三次，那些空牢房的蛛网是被何人清理的？清理蛛网需要牢房的钥匙，而且不仅是一把……另外，是谁把端坐着的谢宫西放到床上盖住的呢？
光影斑驳交织洒到地面，地面的暗影在阳光浮尘下晃荡。
看着邓灵芝退出去的背影，听到木门缓缓合上的声音，小武躺在榻上，久久盯着厢寮天花板，如释重负般扭头望向一侧，俄顷，嘴角带着些许戏谑，渐渐上扬……
汴京城，汴水上，端午桃花节。
邓休言一行人乘舟顺流而下，头顶漫天桃花飞舞。刘泽仁、李安律以及小武陪侍着大理寺少卿，三人的小舟紧跟随在斜后方。
在这片夜景中，小武好像又恢复到了天真无邪的孩童模样。
“灵芝啊，你说为何这世上的人一旦遇到‘鬼怪’，便没好事发生？还有江湖上那些名剑，伶俜剑也好，承影剑也罢，剑，总是给持剑人的一生带来坏处……我突然有些理解你为何不使用剑了……”
“叶兄，未必呀，我这里恰巧有两段流传，一则讲一柄古剑给持剑人带来了勇气，另一段讲述了关于山鬼的传说，我都甚为喜欢。”
“说说看。”
“第一个故事权且称呼它为‘返尘’。江湖是一场血腥的赌场，还是一段孤独的旅途。人生需要的不是长，寰宇内一切皆暂短如蜉蝣。要的是朝夕间的自由。所以这位侠客放弃了耳旁有过的一切关于世俗的劝告，忠告也好怂恿也罢，背着第一眼就爱上的那柄陈色古剑，下了山。”
“这就没了？”叶重影似乎还在等待下文，不料竟这么短。
“没了。”
叶重影若有所思：“灵芝，那第二个故事呢？”
“第二个故事相对就长很多了呀……”
“这漫天花舞，怕是彻夜不休。你可言说言说。”
“咦……你何时也这么书里书气的了？”
叶重影抱着怀中佩刀，用肩撞了下邓休言：“哈？咳咳……行了，我不装模作样了，我想听这第二个故事，想必和世间鬼怪相关。”
“这第二个故事，其实也是一件案子，叫‘烂柯鬼舞案’，屈大夫曾有名篇《山鬼》，南朝梁任昉《述异记》又有烂柯人典故，二者合二为一，遂有此流传。”
“我怎么没听说过，等等，这次该不会又是你杜撰的来唬人的吧？”叶重影的警惕心一下就上来了：“不过嘛，如果精彩程度不亚于‘骷髅草案’，听听倒也无妨。”
邓休言听闻此言，笑得前翻后仰，险些掉入水中。
“这汴京城中有十里桃花、万家酒肆。为这漫天桃花，为山中义鬼，我且将这‘烂柯鬼舞时’，诉与诸君听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