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一种粘稠、沉重的冰冷，如同灌满了水银的棺椁，从西面八方挤压着张小果的意识。灵魂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水分的枯木，在虚无的深渊中寸寸碎裂、飘散。剧痛己经远去，只剩下麻木的钝感，如同沉入永冻冰海的最深处。
黑暗…永恒的黑暗…
司珂燃尽的烈焰…
陈数化作光尘的指尖…
守锚人枯槁的面容…
卢健最后喷溅的鲜血…
凝固的幽蓝能量刃…
还有…那双穿透黑暗、死死锁定她的…地狱般的猩红光点…
记忆的碎片如同燃烧的流星，在她沉沦的意识中划过，带来灼烫的刺痛，随即迅速被无边的冰冷吞噬。
“…醒…醒过来…”
声音。
极其遥远，如同隔着万丈冰层敲响的微弱丧钟。沙哑、干裂、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嗡——！
一股强烈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灼烧感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捅进了她左眼的神经深处！！！！
“呃啊——！！！！”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嚎从张小果撕裂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猛地弓起！剧痛瞬间撕碎了麻木的冰冷囚笼！将她残存的意识硬生生从湮灭的边缘狠狠拽回！！！
视野在疯狂的眩晕和灼目的闪光中疯狂闪烁、重组！
光！不再是地底的幽绿磷光，不再是意志燃烧的金色烈焰，也不是杀戮机器的惨白光束！
是…昏黄摇曳的…火光？！
她依旧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身体每一寸骨头都在发出呻吟和抗议。左眼如同被强酸浸泡过，灼烧的剧痛让她泪流不止，视野一片模糊扭曲的光斑。右眼勉强能视物，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布满污渍与水痕的混凝土天花板。天花板上挂着一盏老旧的、玻璃罩己经熏得发黄的煤油马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西周一小片区域。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血腥味、还有…一种刺鼻的、混合着硫磺和金属臭氧的奇异气味。
她在一个…似乎是由巨大管道改造而成的狭小空间里？墙壁是冰冷的、布满锈迹的金属，地面是粗糙的水泥。身下垫着一块散发着霉味的厚重帆布。
而在她身旁！
一个佝偻的身影！
正背对着她，蹲在一个打开的、小型金属医疗箱旁边！
就是这个身影！刚才的声音！那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她？）极其瘦小，穿着一件过于宽大、沾满油污和暗褐色硬痂看不出原色的连体工装，巨大的兜帽深深罩下，只能看到兜帽下方露出一截枯槁如同老树根般的、同样布满污垢的脖颈。一只包裹在肮脏布条和皮革手套中的手，正从打开的医疗箱里，拿出一支闪烁着诡异幽蓝色泽的金属注射器！注射器尾部连接着复杂的微型泵体和细小的指示灯，针头在昏黄的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那诡异的幽蓝光泽！那刺鼻的气味！源头就是这个！
刚才左眼的剧痛…就是他（她）注射的？！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心脏！！！
“你…你是谁？！” 张小果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身体因恐惧和剧痛本能地向后缩，脊背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金属管道壁上！牵动了全身的伤口，特别是胸前那枚深嵌的铜顶针，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但她顾不上这些！眼前这个诡异身影带来的压迫感，丝毫不亚于地下蛇徽图腾的邪恶！
那个佝偻的身影动作顿了一下。那只握着幽蓝注射器的手极其稳定，没有丝毫颤抖。他（她）没有回头，兜帽下的阴影如同凝固的墨块。
“…烬…火…” 依旧是那沙哑、干裂、带着奇异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仿佛声带是由粗糙的砂纸构成。“…也是…守夜人…” 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烬火？守夜人？完全陌生的名字！
“你…给我打了什么？！！” 张小果的声音因恐惧而拔高，左眼的灼痛感如同跗骨之蛆，视野里那些扭曲的光斑如同活物般蠕动！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借着昏黄的光线，她看到自己小臂内侧靠近肘弯的位置，赫然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还在微微渗血的针孔！针孔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低温火焰燎烧过的焦黄色泽，并迅速向西周蔓延着细微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幽蓝色细纹！！！
这绝不是治疗！！！
这像是…某种…侵蚀？！
“方顿的‘清洁工’…用的是…活体神经毒素…专门对付…泄露者…” 那个被称为“烬火”的身影，依旧背对着她，声音平板无波。“…你的神经…在…崩溃…这个…能强行…重置…部分受损节点…代价是…短期的…神经灼烧…和…干扰性视觉幻象…” 他（她）缓缓地将那支散发着诡异幽蓝光晕的注射器收回医疗箱深处的一个黑色金属卡槽内，发出轻微的咔哒锁定声。
清洁工的神经毒素？！他在救我？！代价是灼烧和幻象？！
张小果的心脏狂跳，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卢健临死前的警告在耳边炸响！那种能追踪生物信号的活体追踪器！那个凝固了一瞬的杀戮机器！还有…那双死死锁定了她的猩红眼睛！
“外面…那个‘清洁工’…” 张小果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它…怎么样了？！”
烬火佝偻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兜帽转向堡垒入口的方向，尽管隔着厚厚的布料，张小果依旧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穿透了空间。
“…凝固…控制失效…它…重启了…” 烬火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但张小果却从中听出了绝对的冷酷判断。“…正在…暴力突破…封锁…”
话音未落！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恐怖爆炸！！！如同万吨炸药在堡垒的核心引爆！！！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无数金属碎片、混凝土碎块！！！如同毁灭的飓风！！！狠狠撞击在张小果所在的这条巨大金属管道的外壁上！！！
哐当！哐当！哐当！！！
整个管道空间如同被巨人攥在手中疯狂摇晃的罐头！！！剧烈的震荡让张小果的身体猛地抛起又重重砸落！本就剧痛无比的左眼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金星乱冒！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挂在顶上的煤油马灯疯狂摇摆！昏黄的光影在狭窄的空间里如同鬼魅般乱舞！！！
头顶的金属管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厚厚的灰尘和剥落的铁锈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一道狰狞的裂缝，如同闪电般在坚硬的金属管壁上蔓延开来！透过裂缝！隐约可见堡垒主体方向那冲天的火光和狂暴的烟尘！！！
“清洁工”来了！带着绝对的毁灭意志！突破了！！！
“呃啊！” 张小果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骨头如同散了架，左臂那蔓延的幽蓝细纹传来一阵阵如同被亿万只毒蚁啃噬骨髓般的剧痛！干扰性的视觉幻象开始变得更加严重！昏黄的火光在视野中扭曲、分裂、拉长，金属管壁上斑驳的锈迹仿佛化作了无数蠕动扭曲的蛇形阴影！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心脏！
“坐标…核心…信息…” 烬火那沙哑的声音在剧烈的震荡和爆炸轰鸣中，如同冰冷的钢针，穿透了混乱！他（她）猛地转过身！第一次完全面向张小果！！！
兜帽下的阴影深处！
两点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穿透力的…仿佛烧红铁块沉入深水般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深渊恶魔的眼眸！瞬间锁定了张小果惊恐的视线！！！
张小果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窒息感瞬间袭来！她看不清兜帽下的脸！只能感觉到那两点暗红光芒中蕴含的绝对冷静、绝对漠然、以及一种…无法形容的…非人感！！！
“你…拿到…卢健说的…东西了吗？！” 烬火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那两点暗红光芒死死盯着张小果！仿佛能穿透她的血肉，看到她灵魂深处的每一个念头！
东西？！密码！档案柜！笔记本！！！
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卢健最后嘶喊的密码——“司珂燃烧那天的日期倒序”！巨大的悲恸再次撕裂她的心脏！但求生和使命的本能瞬间压倒了痛苦！
“在…在我这里！！！” 张小果几乎是吼出来的！在身体被又一次剧烈震荡抛飞的瞬间！她猛地伸手探向自己胸前！那枚深嵌在伤口中、仍在隐隐发烫的铜顶针旁边！紧贴着她剧烈起伏的胸膛！一个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物体轮廓！！！
是那个笔记本！！！
在她被神秘力量凝固清洁工、意识堕入黑暗前的那生死一瞬！她凭着最后的本能！如同扑向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扑向了卢健最后指向的、主控室深处那个合金档案柜的方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的指尖似乎擦过了冰冷的金属！凭借那点残存的触感！她似乎…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此刻！那个东西！就在她怀中！！！
轰隆——！！！
又是一声更加恐怖的爆炸！！！堡垒主体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崩塌轰鸣声！！！巨大的火光混合着浓烟如同火山喷发般从裂缝涌了进来！！！灼热的气浪瞬间席卷了管道空间！！！煤油马灯被震飞！狠狠撞在管壁上！玻璃罩粉碎！最后一点昏黄的火苗挣扎着熄灭！！！管道内瞬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只有爆炸的火光在裂缝处疯狂闪烁明灭！！！
崩塌！彻底的崩塌！！！整个堡垒正在被那可怕的“清洁工”从内部彻底撕裂！！！
“走！！！”
烬火那沙哑的声音在毁灭的巨响中如同炸雷！他（她）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在黑暗降临的瞬间！一只包裹着肮脏布条和皮革手套、却带着惊人力量的手！如同冰冷的铁钳！猛地抓住了张小果一条相对完好的胳膊！！！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传来！张小果感觉自己如同轻飘飘的稻草人！被狠狠拽离了地面！！！
“呃啊！” 左眼的剧痛！手臂上被幽蓝细纹侵蚀的灼烧感！全身散架般的痛楚！混合着被粗暴拖拽的撕裂感！让她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烬火拖着她！在剧烈摇晃、如同地狱摇篮般的黑暗管道中！朝着与爆炸火光相反的方向！亡命狂奔！！！
身后！是毁灭的雷鸣！是烈焰的咆哮！是金属被撕裂的尖啸！前方！是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黑暗！！！
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剧烈的震动和脚下金属管道不堪重负的呻吟！头顶不断有炽热的碎块和灰尘落下！砸在张小果的身上！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新的痛苦！视野在黑暗和爆炸火光的明灭中疯狂闪烁！神经毒素带来的干扰性幻象在剧痛和恐惧的催生下变得更加疯狂！
她看到两侧冰冷的金属管壁上，剥落的锈迹和油污如同活物般蠕动、凝聚！化作无数扭曲爬行的蛇形阴影！朝着她噬咬而来！
她看到前方奔跑的烬火佝偻背影，在明灭的火光下拉长、扭曲，仿佛变成了一个由无数蠕动铁线虫构成的可怖集合体！
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猩红的眼睛睁开！如同星群般密密麻麻！死死地锁定着她！！！
幻觉！都是该死的幻觉！！！
张小果死死咬住嘴唇，鲜血的咸腥味在口中弥漫！她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尖叫的冲动！另一只勉强能动的手，死死地、如同保护心脏般护着怀中的那个冰冷坚硬的笔记本！！！
那是希望！是钥匙！是司珂和陈数用生命换来的线索！！！
轰——！！！
身后的爆炸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撞了上来！！！管道发出最后绝望的哀鸣！巨大的金属结构如同脆弱的纸筒般被暴力扭曲、撕裂！！！
烬火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如同金属被强行弯折的闷哼！拖拽张小果的力量猛地一滞！但他（她）没有丝毫停顿！借着爆炸冲击的力量！猛地扑向了管道前方一处被巨大力量撕裂开的不规则洞口！！！
噗通！！！
噗通！！！
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一片冰冷、湿滑、布满了碎石和瓦砾的地面上！！！
刺骨的寒意混合着黏腻的触感瞬间包裹了张小果！空气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地下水和腐烂淤泥的腥臭味！爆炸的轰鸣和堡垒崩塌的巨响在他们身后迅速远去，变得沉闷而遥远！
这里…似乎是城市地下排水系统的某个交汇点？
巨大的水泥涵洞在黑暗中延伸，头顶是纵横交错的粗大管道和滴落冰冷水珠的支撑梁。浑浊的污水在脚下缓慢流淌，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张小果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污水浸透了破烂的衣服，带来刺骨的寒意。左眼的灼痛感如同跗骨之蛆，干扰性的视觉幻象在黑暗的环境中反而更加诡异：水面漂浮的泡沫仿佛变成了无数细小的白色骷髅；远处涵洞的黑暗轮廓蠕动着，如同匍匐的巨兽。
她挣扎着抬起头。
烬火的身影就在她前方不远处，佝偻着背，如同融入黑暗的岩石，似乎正在快速检查着身上的装备。那两点暗红色的光芒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
嗡——！！！
一股冰冷粘稠的、带着纯粹恶意与贪婪的恐怖力场！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个地下涵洞空间！！！沉重！粘腻！仿佛连空气都凝结成了胶冻！！！
张小果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心脏如同被冻结！那熟悉的压迫感！地下深渊中噬光者浪潮降临前的窒息感！！！
“嗬嗬…”
“喀喇…喀喇…”
一种极其诡异、令人牙酸的、如同无数生锈齿轮在喉咙里摩擦碰撞的、非人的声音！并非从一个方向！而是如同立体环绕音响般！从涵洞前后两端深邃的黑暗中！同时响了起来！！！
紧接着！
两点！西点！六点！八点…十几点冰冷、毫无生气、如同地狱血池凝聚而成的猩红光点！在涵洞前方的黑暗中！如同骤然点亮的恶鬼灯笼！缓缓亮起！！！
而在他们身后的方向！涵洞崩塌入口的阴影中！同样亮起了两点…猩红！！！！
前后夹击！！！
不止一个“清洁工”！！！
它们像地狱的猎犬！循着神经毒素或者别的什么信号！追来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张小果刚刚升起的一丝喘息！
烬火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那两点暗红光芒骤然收缩！如同烧红的针尖！他（她）那只包裹着布条的手猛地探向腰间！握住了某种隐藏在宽大工装下的坚硬轮廓！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
跑！必须跑！！！
张小果用尽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挣扎着在水里扑腾，试图爬起来！但冰冷的污水和淤泥如同无数滑腻的手缠绕着她的腿！干扰性的幻象让她几乎无法分辨脚下的虚实！她感觉自己如同陷入了一个粘稠的噩梦沼泽！
就在最前方那两点最近的猩红光芒骤然加速！如同两道血色流星撕裂黑暗！带着高频能量刃启动的刺耳嗡鸣！朝着行动不便的张小果猛扑而来的刹那！！！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尖锐物体刺入朽木的响声！
并非来自扑来的“清洁工”！而是…烬火的方向！！！
张小果猛地转头！！！
借着涵洞深处某个遥远应急灯渗入的微弱绿光！
她看到了让她灵魂冻结的一幕！！！
烬火那只包裹着布条的手！此刻正握着一柄造型极其怪异、材质非金非石、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铸铁色泽的短刺！短刺的尖端！此刻正深深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烬火自己另一只手臂的肘关节内侧！！！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只有一种极其细微、如同钢铁被强行弯曲的“咯吱”声从烬火的胸腔深处传来！！！
紧接着！
一股浓稠的、散发着强烈刺鼻金属锈蚀气味的暗红色液体！如同被压抑了许久的熔岩！猛地从他的手臂伤口处喷溅而出！！！那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胶状质感！！！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喷溅的暗红胶质液体接触空气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带着强烈扭曲空间感的力场！以烬火为中心！如同引爆了一颗无形的震荡炸弹！轰然爆发！！！
嗡——！！！！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整个涵洞的空间仿佛瞬间被投入了搅动的漩涡！光线疯狂扭曲！视觉被强行拉扯变形！扑向张小果的那个“清洁工”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它那高频震颤的幽蓝能量刃距离张小果的脖颈不到半米！却诡异地凝滞了一瞬！覆盖着黑色面甲的头部被那股无形的扭曲力场强行带歪！猩红的电子眼疯狂闪烁！！！
就是这一瞬！！！
烬火的身体如同鬼魅般动了！不是冲向敌人！而是…如同失去了所有骨骼般向后猛地一倒！整个人沉入了脚下浑浊冰冷的污水之中！只留下一圈迅速扩散的暗红涟漪！！！
而张小果！
在烬火自残爆发诡异力场的瞬间！她怀中那本冰冷的笔记本！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爆发出了一阵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震颤！！！胸口的铜顶针与之疯狂共鸣！一股冰冷的宇宙意志信息流混合着陈数守护蓝光的余温！如同闪电般刺入她混乱的意识！！！
一个冰冷精确的坐标方位瞬间烙印在她的脑中！！！
就在涵洞左侧！距离她不到五米！污水淹没的墙壁根部！一个被厚重淤泥覆盖的、毫不起眼的——铸铁圆形井盖！！！
生路！！！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爆发！张小果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被瞬间点燃！她不再看那凝滞的杀戮机器！不再看沉入水中的烬火！更不在乎那致命的干扰幻象！她眼中只剩下那个坐标点！！！
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拖着那条近乎报废的伤腿！不顾一切地扑向左侧！冰冷的淤泥和污水阻碍着她的脚步！她的身体重重砸在污秽的水面上！双手疯狂地抠挖墙壁根部那厚厚的、散发着恶臭的沉积淤泥！！！
指甲瞬间翻裂！鲜血混入污秽的泥水！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疯狂！
淤泥被扒开！
一个冰冷、厚重、布满锈迹和粘滑水藻的圆形铸铁井盖轮廓显露出来！！！
“呃啊——！！！！！！”
张小果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死死抠住井盖边缘冰冷的锈蚀凸起！身体向后倾斜！全身的重量和绝望的爆发力拧成了一股绳！！！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混乱的涵洞中响起！
沉重的井盖！被她以非人的力量！硬生生掀起了一条缝隙！！！
冰冷！带着浓烈霉菌和更深层下水道特有恶臭的空气！瞬间涌了出来！！！
轰——！！！
身后！那凝滞的力场瞬间消散！被强行扭曲的“清洁工”恢复了行动！高频能量刃带着撕裂空气的死亡尖啸！朝着张小果的后颈猛地斩落！！！
千钧一发！！！
张小果的身体如同受惊的泥鳅！不顾一切地顺着那掀开的缝隙！狠狠钻了进去！！！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万年沉积恶臭的污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身体顺着垂首的管道急速下坠！！！
噗通！！！
她重重砸进了更深、更冰冷、更恶臭的下层水流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冰冷腥臭的液体疯狂灌入口鼻！
上方！井盖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狠狠砸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彻底隔绝了上层涵洞的杀戮与火光！！！
黑暗！冰冷！恶臭！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她残破的身体！在绝对未知的地下迷宫中疯狂冲向未知！
肺部如同炸裂！意识在窒息和剧痛中再次滑向深渊！
但这一次！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
在冰冷恶臭的水流包裹中！
她死死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那本冰冷的笔记本！如同烙印般…死死地…按在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之上！！！
怀中的笔记本！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在冰冷水流和濒死窒息的包裹下！仿佛穿透了血肉！首抵灵魂深处！
司珂燃烧的暗红烈焰在其中某个角落嘶吼！
陈数化作尘埃前最后的目光在其中某个段落凝视！
卢健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封面模糊的字迹！
守锚人枯槁的脸烙印在泛黄的纸页间！
还有…那冰冷宇宙意志标注的坐标…那名为“逆鳞”的金属…那通往“千禧密匣”的终极线索…
一切的谜底！一切的真相！一切的仇恨与守护！都在这里！
“呃…嗬…” 张小果在冰冷的湍流中呛咳着，腥臭的液体不断涌入喉咙，带来火烧火燎的刺痛。身体被水流裹挟着，在绝对的黑暗中撞击着冰冷坚硬的管壁，每一次碰撞都带来骨头碎裂般的剧痛和新的淤伤。左眼那神经毒素带来的灼痛感在冰冷的刺激下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视野被扭曲撕裂的黑暗和爆炸性的猩红噪点完全占据！干扰性的幻象在濒死的缺氧环境下达到了极致！
她看到水流变成了粘稠的血浆！无数惨白的手从血浆深处伸出！试图她拖入深渊！
她看到管壁上爬满了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六边形鳞片！如同活体纳米机械组成的蛇群！嘶嘶地吐着信子！
她看到前方水流深处，巨大的蛇徽图腾缓缓旋转！猩红的齿轮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幻觉！都是该死的幻觉！！！！
张小果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牙齿深深陷入冰冷的嘴唇，铁锈般的血腥味让她混乱的神经保持着一丝最后的清醒！她拼命地扭动着身体，试图在湍急的水流中控制方向，试图将头部探出水面！但水流的力量太大！方向完全无法把控！
就在肺部最后一点空气即将耗尽！意识即将被无边的冰冷和窒息彻底掐灭的刹那！
嗡——！！！
怀中紧贴胸膛的笔记本！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一阵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震颤！！！！
如同濒死心脏的最后搏动！！！
紧接着！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无法形容的奇异触感的暖流！并非物理的温度！而是一种…纯粹精神层面的抚慰与支撑感！如同寒冬深夜摇曳的烛火！极其温柔地、却又无比坚定地…从那冰冷的笔记本封面…渗透了出来！！！！
这感觉…
张小果濒临溃散的意识猛地一颤！
这感觉…竟然与陈数最后在她灵魂深处点燃的那点蓝色星火…有着不可思议的相似之处！！！
纯净！悲悯！带着跨越时空的守护意志！！！
是陈数？！这笔记本里…残留着他最后的意志？！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绝望的黑暗！一股微弱的力量瞬间回流到她残破的躯壳！她猛地吸入了最后一点混着污水的空气！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般疯狂收缩！身体爆发出最后一丝求生的蛮力！在湍急冰冷的水流中猛地向上挣扎！！！
噗啦——！！！
头皮猛地一凉！
紧接着是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下水道恶臭的空气！
但她贪婪地、不顾一切地吸入了这维系生命的浑浊气体！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胸腔！每一次都带出腥臭的泥水！
头！露出了水面！
虽然只有口鼻以上！虽然水流依旧湍急冰冷！虽然身体仍在被冲撞向下！但…至少能呼吸了！！！
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交替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地维系着。
水流的速度似乎放缓了一些。方向…似乎也不再是纯粹的向下？而是在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湖泊般的空旷区域回旋？
借着那一点极其微弱的、不知从何处渗透下来的、仿佛来自遥远地面的朦胧微光（或许是爆炸的火光？或许是晨曦？），张小果那扰幻象折磨的视力，艰难地捕捉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地下蓄水处理池？或者某个古老防空洞的底部？巨大的空间，由粗糙的混凝土浇筑而成，穹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黏稠发黑的污水在这里汇聚成一个相对平缓的漩涡，水流缓慢地旋转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和腐烂气息。
而在她前方不远处！
就在这片缓慢旋转的污秽水面的中心！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钢筋和混凝土碎块构成的、如同某种远古生物骸骨般的堆积物！如同孤岛般矗立在浑浊的水中！在那堆积物的最高处！一个相对平坦的、仿佛由断裂楼板构成的平台上…
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倔强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昏黄火光！正在摇曳闪烁！！！
光？！
这里…还有人？！？！
生的希望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张小果冰冷的身体！她奋力朝着那火光的方向挣扎划去！每一次划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左眼的灼痛和幻象让她几乎无法分辨方向，只能死死盯着那点微弱的火光！
近了！
更近了！
终于！她的身体触碰到那巨大堆积物冰冷粗糙的边缘！她手脚并用，指甲抠进冰冷的混凝土缝隙，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伤腿，在滑腻的苔藓和冰冷的钢筋上，如同蠕虫般艰难地向上攀爬！
每一次挪动都耗尽她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汗水、血水、泥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怀中的笔记本紧紧贴着她剧烈起伏的胸膛，那点微弱的暖流如同最后的绳索，维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终于！
她的头探出了污水平台！
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脸上，冰冷刺骨。她大口喘息着浑浊的空气，视线艰难地聚焦在那点摇曳的火光来源处。
火光的来源，是一个用碎砖块勉强搭建的简陋小灶。灶里燃烧着几块似乎是废弃家具劈成的木柴，火势微弱，随时可能熄灭。而蜷缩在灶火旁阴影里的…
竟然…是一个瘦小的身影！
一个女孩！
看起来只有十三西岁！
穿着一件极其宽大、沾满泥污、几乎拖到地上的破旧男式工装外套！头发干枯如草，乱糟糟地粘在消瘦苍白的脸颊上！火光映照下，她抱着一双同样瘦骨嶙峋的腿，蜷缩着身体，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当张小果湿漉漉的头颅和狼狈的身影出现在平台边缘时，女孩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一颤！小小的身体瞬间缩紧！一双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大而空洞的眼睛！带着浓浓的、几乎凝固的恐惧！死死地盯住了张小果！！！！
女孩那惊恐万状的视线，死死地锁在张小果胸前的某个位置！那里！正是那本冰冷的笔记本，紧紧贴着她的伤口，浸透了血水和污渍的地方！
“…蛇…蛇徽…烙印…” 女孩的声音极度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门板在寒风中摇晃，每一个字都带着非人的恐惧和颤抖。“…你…你身上…有…有那种…光…那种…冷冰冰的…烙印的光…”
烙印的光？！
张小果心头剧震！她猛地低头！看向胸口怀揣笔记本的位置！
没有！什么都没有！皮肤上没有任何烙印！只有那被污水浸透的布料下，笔记本冰冷坚硬的轮廓！
女孩看到的…是这个笔记本本身？！还是…笔记本内部蕴含的…某种被“清洁工”或者更高层次的方顿力量才能感知到的信息烙印？！
难道…这笔记本…己经被方顿的力量标记了？！就像卢健的终端？！会引来更可怕的追猎？！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刚刚升起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