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汐第一次见到时透兄弟,是在一个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
她提着刚采的紫苏叶往神社走,就见石阶下围着两只半大的野猫,其中一只瘦得脱了形的黑猫正弓着背,对着墙根下的两个孩子哈气。
那两个孩子穿着洗得发白的和服,身形单薄得像两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稍高些的男孩皱着眉,眼神像淬了冰,手里攥着块石子,另一个矮点的孩子则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手指紧张地抠着哥哥的衣角。
“有一郎,别理它。”
躲在后面的孩子小声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啰嗦。”
被叫做有一郎的男孩没回头,石子却精准地打在黑猫脚边,吓得野猫“喵”一声窜进了草丛。
他这才转过身,冷不丁对上神宫汐的目光,眼里的戒备更重了,“你看什么?”
神宫汐晃了晃手里的紫苏叶,袖口的狐狸纹样在阳光下轻轻晃动:
“妾身看你们好像饿了。”
她从竹篮里拿出两个刚蒸好的粟米团子,递过去,
“刚做的,还热乎。”
有一郎没接,反而把身后的弟弟往自己身后又拉了拉。
倒是躲在后面的孩子偷偷抬了抬头,翡翠色的眼瞳像浸在水里的玉,飞快地瞥了眼团子,又赶紧低下头,耳朵尖却悄悄红了。
“我们不要陌生人的东西。”
有一郎的声音硬邦邦的,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空气里飘着的米香,对饿了两天的孩子来说实在太了。
神宫汐也不勉强,把团子放在石阶上,转身往神社走。
刚踏上两级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回头一看,那个叫有一郎的男孩正飞快地抓起团子,塞给弟弟一个,自己则狼吞虎咽地啃着,眼睛还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像只护食的小兽。
而他弟弟吃得慢些,小口小口咬着,嘴角沾了点米粒,倒像是只乖巧的小兔子。
从那天起,时透兄弟就成了稻荷神社的常客。
有时是帮着打扫落叶,有时是蹲在院子里看小狐狸打架,更多时候是沉默地坐在石阶上,等着神宫汐分他们些吃的。
有一郎总是带着刺,说话冲得像要扎人,却会在弟弟被灵狐的尾巴扫到脸时,第一时间把他拉到身后;
而那个叫无一郎的孩子,则像块安静的玉,很少说话,却会在神宫汐整理符咒时,悄悄帮忙捡起掉落的符纸,还会用树枝在地上画些奇怪的图案——
后来神宫汐才知道,那是他记不住人名,便用不同的花纹来区分见过的人。
“这个给你。”
一天午后,无一郎突然把一块磨得光滑的青石板递给神宫汐。
石板上用指甲刻着只歪歪扭扭的狐狸,尾巴翘得老高,旁边还画着个小小的太阳。
神宫汐笑着接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画得真像。”
无一郎的耳朵又红了,飞快地低下头,却没躲开她的触碰。
旁边的有一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天边的云,手指却不自觉地卷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袖口——那是神宫汐前几天帮他们补好的,针脚细密,还缝了朵小小的紫苏花。
夏日的雷雨来得急。
一次暴雨突至,神宫汐在神社门口发现了缩在廊下的兄弟俩,衣服湿得能拧出水。
她把他们拉进殿里,用干布擦着无一郎湿漉漉的头发,听着有一郎嘴里嘟囔着
“才不是故意来躲雨的”,却乖乖地喝着她递过去的姜汤,眼睛盯着炭盆里跳动的火苗,像只终于找到暖窝的小兽。
“你们的父母呢?”神宫汐随口问了句。
有一郎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
无一郎却突然抬起头,翡翠色的眼瞳里蒙着层水汽:“他们去很远的地方了。”
神宫汐没再追问,只是往炭盆里添了块木柴:“今晚就在神社睡吧,客房还空着。”
那天夜里,神宫汐起夜时,看见客房的纸门没关严。
月光从缝隙里漏进去,照见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小身影——有一郎把弟弟搂在怀里,眉头却依旧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而无一郎的手搭在哥哥的胳膊上,睡得很安稳,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
廊下的灵狐们蹲成一排,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口,浅蓝色的尾巴偶尔轻轻扫过地面,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秘密。
神宫汐轻轻带上门,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却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揣着个小小的太阳。
她那时还不知道,这样安稳的夏日午后,会在不久的将来被生生撕碎,只留下回忆里模糊的米香,和石板上那只永远翘着尾巴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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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絮:晚上,神宫汐起来后,给了自己两巴掌,(我真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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