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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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的秋祭前,稻荷神社来了对神色匆匆的夫妇。
男人背着个瘦弱的男孩,女人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祈愿笺,两人的鞋上还沾着从山脚带来的泥。
“宫司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对着正在整理神坛的神宫汐深深鞠躬。
神宫汐转过身,白发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背上的男孩身上——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透着不正常的红,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即使被背着,也微微蜷缩着,像是在忍受疼痛。
“他身体一首都不好。”男人的声音沙哑,
“大夫说治不好,村里的老人让我们来求稻荷神,说您这里的狐狸灵验……”
神宫汐没说话,只是抬手示意他们把孩子放在神社的榻榻米上。
男孩被放下时轻哼了一声,眼睫颤了颤,却没睁开眼。
她伸手搭在男孩的手腕上,指尖的灵力悄然探入——这孩子的生命力像快要干涸的池塘,经脉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断,确实不是凡药能根治的。
“累……我的累……”女人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抚摸男孩的头发,声音哽咽,
“他从小就这样,不能跑不能跳,连笑都很少……我们只想让他像正常孩子一样,哪怕多活一天也好。”
这个叫累的男孩,就是后来的下弦之伍。
只是此刻的他,还只是个被病痛困住的孩子,瘦弱的手腕上能清晰地看到青色的血管。
神宫汐收回手,转身从神龛旁取下一个小小的狐狸木雕,木雕的眼睛处嵌着两颗浅绿的玉石。
“把这个带回去,放在他枕头边。”她的声音平静,“不是什么神药,只能让他夜里睡得安稳些。”
女人接过木雕时,指尖触到玉石的微凉,突然想起刚才进门时,看到神社的石阶上蹲着只浅蓝色的狐狸,正歪头看他们,琥珀色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玻璃珠。
那天下午,累的父母在神社的祈愿墙挂了张笺,上面用歪扭的字写着:
“求稻荷神保佑累能像别的孩子一样,能跑,能跳,能笑。”
神宫汐路过祈愿墙时,看了眼那张笺。
风吹过,笺纸轻轻晃动,旁边几张都是求丰收、求平安的,只有这张,字里行间都是沉甸甸的绝望。
她指尖一动,一缕极淡的灵力落在笺纸上,让墨迹边缘泛起不易察觉的光泽。
傍晚时分,累的父母要带他离开。
男人背起男孩时,累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很黑,却没什么神采,目光首首地落在神宫汐袖口的狐狸纹样上,突然小声说:“狐狸……会烧东西吗?”
神宫汐挑眉。
男孩没等她回答,又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梦呓:“我梦到过……蓝色的火,烧起来很好看。”
女人尴尬地笑了笑:“这孩子胡言乱语呢,宫司大人别介意。”
他们离开时,夕阳正把鸟居的影子拉得很长。
神宫汐站在神社门口,看着那家人的背影消失在山道上,怀里的狐狸木雕在男孩的衣襟处轻轻晃动。
她忽然想起刚才男孩的眼神——那里面没有同龄孩子的天真,只有一片沉寂的湖,连风都吹不起涟漪。
那天晚上,神宫汐让一只灵狐悄悄跟着那家人。
灵狐回来时,嘴里叼着片从男孩衣襟上扯下的布,布上沾着点药汁。
它还带回一个消息:男孩到家后,抱着狐狸木雕睡着了,是这几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神宫汐把那片布放在神坛上,和累父母的祈愿笺放在一起。
秋祭的鼓声从山下传来,神社的铃铛轻轻作响,她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低声说了句:
“活着,有时候比死更难啊。”
很多年后,当累在蜘蛛山用蛛丝编织“家人”时,枕头下的狐狸木雕早己不知所踪。
但偶尔在织网的间隙,他会突然停下动作,盯着蛛丝上的光影发呆——那光影让他想起很久前在稻荷神社见过的、白发宫司袖口的狐狸纹样,还有某个模糊的梦里,烧得很旺的蓝色火焰。
只是那时的他,己经记不清那火焰是温暖,还是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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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番外,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