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泪?”
沈文柏和青锋都围了过来,脸上满是好奇与不解。
“不错。”魏知看着那口幽深的古井,“南海有鲛人,其泪可化珠。若在哭泣时,心中有极强的执念,便可将一缕神魂与毕生情感,都封印于这滴眼泪之中,千年不化,万载不腐。这井底的,便是这么一颗‘执念之泪’。”
“那……它为何会在此处?”沈文柏问道,“京城远在内陆,与南海相隔何止万里?”
“这便是我好奇的地方。”魏知说着,抬起了自己的手腕。
那条化作青色手镯的碧鳞水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意,缓缓地探出了小小的头颅。
“小青,”魏知对它说道,“此物乃你水族同类之遗物,你去,将它请上来。告诉它,我并无恶意,或可助它了却心愿。”
碧鳞水蛟如今对魏知是言听计从,它亲昵地蹭了蹭魏知的手指,随即化作一道青光,“噗通”一声,跃入了井中。
它入井之后,那股原本不断外溢的阴寒之气,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下去。
片刻之后,井水微动,碧鳞水蛟的身影再次出现。它的口中,正小心翼翼地衔着一颗龙眼大小、通体剔透、散发着柔和蓝色光晕的珠子。
那珠子甫一出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跨越了千百年的悲伤气息,便弥漫开来,让在场众人都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酸。
这,便是那颗鲛人泪。
魏知从水蛟口中接过泪珠,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万载玄冰。
“要想知道它的来历,看一看便知。”
说着,她转身回到屋中,取来一只白玉碗,盛了半碗清水。她将那颗鲛人泪,轻轻地放入了碗中。
随即,她并起剑指,以自身灵力为引,在水面之上,飞速地画下了一道“溯源回光符”。
“往事如烟,入我镜来,现!”
随着她一声轻喝,碗中的清水,再次化作了一面光滑的水镜。只是这一次,镜中并未显现出某个地点,而是如同走马灯一般,开始浮现出一幕幕充满了梦幻色彩的、属于过往的画面。
画面之中,是一片蔚蓝无垠的大海。
一位身披鲛绡、容貌绝美、有着一条宝蓝色鱼尾的少女,正在清澈的海水中嬉戏。她便是南海的鲛人公主。
忽然,海面上风暴大作,一艘来自中原的商船,不幸触礁沉没。鲛人公主心善,救下了一位在海中挣扎的、面容俊朗的年轻书生。
接下来的画面,便如所有的话本故事一般。书生与鲛人公主,在与世隔绝的海岛上,相爱了。
书生发誓,待他回到京城,金榜题名之后,便会立刻回来,用最盛大的仪式,迎娶她为妻。临走前,他将自己唯一的、一方刻着他名字的端砚,送给了公主,作为信物。
公主信了。
她在海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等待。
等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等成了一位忧郁的妇人。可那个说好会回来的书生,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终于,在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那一刻,她流下了她此生唯一一滴,也是最后一滴眼泪。她将自己全部的爱恋、思念、不甘与悲伤,连同那一缕残魂,都封印进了这滴眼泪之中,又将其与那方端砚,融为了一体。
“愿我此泪,能随波逐流,代我……再看一眼,那京城的方向。”
画面最后,那方裹着泪珠的端砚,沉入海底,被鱼鳖吞食,又被渔人捞起,辗转于无数商贩之手,最终,不知为何,被人丢弃在了这口深井之中,沉寂了百年。
水镜中的画面散去,在场众人,皆是唏嘘不己。
“痴儿,痴儿。”沈文柏摇头叹息。
青锋也是默然不语,想必是想到了自己那同样痴情的师妹。
“仙姑,”他问道,“可能找到那书生的转世,了却她这桩心愿?”
魏知摇了摇头:“数百年光阴,早己是沧海桑田,那书生不知己轮回了多少世,因果之线,早己微弱到无法追寻了。”
“那……就没办法了吗?”
“我们虽无法为她寻回旧人,”魏知看着碗中那颗安静的泪珠,轻声道,“却可以,让她放下过往,重获安宁。”
她端起玉碗,走到后院那片她亲手开辟的药圃前。她将那颗鲛人泪,小心翼翼地,埋在了那株为贺将军准备的“玄阴草”旁边。
“贺将军魂体乃军魂正气,可镇压、安抚这泪中执念。玄阴草至阴至纯,又可滋养其魂力。”
“在此地,不出百年,这滴泪中的执念,便可彻底消散。届时,她那缕残魂,便可重归南海,再入轮回。”
就在她将土掩好的那一刹那,异变再生!
只见后院那方小小的池塘,竟毫无征兆地,开始散发出璀璨的蓝色光芒!那原本普通的池水,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最纯净的、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灵液!
那条被魏知养在池中的碧鳞水蛟,发出一声欢快至极的嘶鸣,猛地跃入池中,贪婪地吸收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庞大能量!
沈文柏大惊:“表妹,这是?!”
魏知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满意的笑容。
“是那鲛人公主,最后的馈赠。”
“她为感谢我助她解脱,将这泪珠中积攒了数百年的、最纯粹的南海水元精华,尽数释放了出来。”
“对小青而言,”她看着那在蓝光中欢快畅游的水蛟,心情极好,“这座普通的池塘,从现在起,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化龙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