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把稻田照成银箔。
林灵跟着姑妈踩过田埂时,总觉得脚踝被什么东西勾着。
低头一看,
是稻叶上的露水凝成的细丝,
缠在她的裤脚上,像谁在偷偷拉她。
玄石石像在夜色里泛着冷光,
石缝中渗出的金色菌丝正顺着她的裤脚往上爬,
像有生命的藤蔓,碰到皮肤时痒痒的,带着点暖意。
“它等了你三百年。”
姑妈掏出火折子,手还在抖,
三炷香刚点燃,
烟气就被风吹成漩涡,绕着石像打转,
形成个小小的结界。
她把香插在石像前的石缝里,香灰笔首地落下,
在地上积成个 “契” 字,
“当年你祖奶奶和陆家先祖订契,说要让石灵认每代灵姑为主。
我当年就是不肯按手印,才落得这般下场。”
她突然把香灰往林灵手心按,烫得林灵一哆嗦,
“快按它额头,契约今晚就失效了!你想让邪灵把村子吞了吗?”
林灵的掌心刚贴上石像,就听见骨裂般的脆响。
石像的裂缝里涌出金光,裹着无数光点织成青衫书生的模样
—— 玄石的发带飘到她眼前,上面绣着的半朵牡丹,
和她银镯内侧的花纹正好拼成一朵完整的,花瓣上还沾着点朱砂,像极了陆承欢眼角的泪痣。
他的眼睛是黑曜石做的,映着月光,亮得能照出人影。
“总算来了个听话的。”
玄石用折扇敲了敲她的手腕,银镯顿时凉了半截,
“你姑妈当年宁死不肯按手印,害得我被天脉派的恶灵啃了半块灵核。
现在我灵识不稳,镇不住界碑了。”
他突然往旁边跳,躲开一道从稻田射来的黑影,那东西落地时溅起泥水,
发出 “嘶嘶” 的响声,
“说曹操曹操到,天脉派的狗腿子来了。”
黑影落地现形,是条半化形的小蛇,
上半身是个梳双丫髻的女孩,
皮肤青白,眼睛里没有瞳仁,
下半身却拖着蛇尾,
尾尖还缠着半截玄境学宫的校服,
布料上绣着 “灵台” 二字。
“尊者让我来取新主人的血契。”
小蛇吐着信子逼近,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尸青,
“你姑妈不肯合作,只能换你了。灵姑的血,最适合养界碑。”
姑妈突然把林灵推到玄石身后,
从袖中甩出串铜钱剑,铜钱碰撞的声音像碎玉落地:
“地升派的叛徒!帮天脉派抓同类还敢叫尊者?你忘了你爹娘是怎么被炼成魂丹的?”
铜钱剑撞上蛇身时,林灵看见小蛇鳞片下有针孔状的伤口,
正往外渗黑雾 —— 和界碑上的黑雾一模一样,闻着有股铁锈味,像血干了的味道。
玄石折扇展开,扇骨抵住小蛇七寸,
那地方的鳞片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血肉,
竟和人的心口一样在跳:
“它被躁魔附身了。”
他突然朝乡学方向吹了声口哨,
哨音刚落,就传来笛声,是陆承欢常吹的《清心引》。
小蛇听到笛声顿时蜷缩成球,在地上打滚,女孩的上半身痛苦地扭曲:
“别吹了…… 我控制不住……”
林灵的银镯突然发烫,镯内影象闪过:
陆家先祖举着铜铃站在界碑前,姑妈年轻时跪在他脚边,
手里捧着的正是现在这条小蛇,那时它还是条金鳞的小蛇,
尾巴上系着红绳,吐着信子舔姑妈的手指。
“这是阿金,当年我在玄境养的灵蛇。”
姑妈看着地上打滚的小蛇,声音发颤,
“他们把它炼成了寄身邪物,让它来抓我……”
玄石突然收了折扇,往小蛇头上拍了道金光:
“陆承欢那小子倒机灵,知道用《清心引》镇躁魔。”
他看向林灵,
“你银镯里有祖奶奶的灵识,能净化这蛇身上的魔气,试试?”
林灵犹豫着伸出手,银镯的光落在小蛇身上,它突然惨叫一声,
鳞片剥落的地方长出新的金鳞,女孩的脸上露出清醒的神色,抓着林灵的裤脚哭:
“灵姑救我…… 学宫里还有好多像我这样的……
天脉派的尊者说,凑够一百只寄身兽,就能打开穿界门……”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银甲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冰裂。
玄石把小蛇塞进林灵的布包:“快带它去乡学,陆承欢能护住它。
我和你姑妈引开追兵。” 姑妈突然抱住玄石,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
“这是我藏的护灵丹,当年陆家先祖给的,你撑住。”
玄石的脸瞬间红了,折扇都拿反了,
姑妈却己经转身往反方向跑,边跑边喊:
“天脉派的杂碎,来追你姑奶奶啊!”
林灵跟着阿灰往乡学跑,布包里的小蛇还在发抖。
路过稻田时,她看见玄石化作道青光,
追着姑妈往青崖山方向去,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交织,
像极了银镯和铜铃共振时的光影。风吹过稻穗,
发出 “沙沙” 的响声,像有无数只手在为他们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