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雨丝裹着暖意，把村口的镇山石洗得油亮。
林灵背着竹篓路过时，听见石头深处传来打喷嚏的声音，带着青苔的腥气。
"阿嚏 —— 八百年没淋雨，差点忘了湿冷是什么滋味。"
她吓了一跳，篓子里的草药滚出来几株。
抬头就看见镇山石顶上飘着个青衫人影，折扇敲着掌心，
眉眼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只是鬓角沾着的青苔还没抖干净。
"你是......"
林灵攥紧银镯，指尖触到内侧温热的 "守" 字。
"玄石，"
青衫书生模样的石灵飘下来，折扇指了指她的镯子，
"你奶奶三天前咽气时，用最后一口气把 ' 守界 ' 的契约转你身上了。
这镯子认主，现在它认你了。"
林灵摸着镯身，想起奶奶断气前的样子。
老人枯瘦的手指攥着她的手腕，银镯上的 "守" 字烫得惊人，
奶奶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灵灵，别学你姑妈...... 守好界，守好自己......"
"祖奶奶的灵识也在里面？"
她忽然问。
昨夜守灵时，她听见镯子在棺材旁轻轻震动，像有谁在低声叹息。
玄石折扇一展，遮住半张脸：
"你祖奶奶死前提了个条件，要把她的残识封在镯子里。
她说你姑妈当年就是太莽撞，被邪祟钻了空子 —— 她怕你重蹈覆辙。"
风卷着雨丝掠过，林灵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昨夜姑妈被绑在柴房柱子上，嘴里还在喊：
"天脉派换了界碑的石料！玄境的屏障要塌了！他们要毁了咱们村！"
村里人都说姑妈疯话连篇，可此刻玄石的眼神让她心头一紧。
"她没疯。"
玄石突然说，折扇指向村后的青崖，
"二十年前，她去后山采药，撞见玄境的天脉派弟子在界碑旁挖坑。
那些人偷换了界碑的镇心石，想用阴气蚀掉地升派的灵根。
你姑妈想报信，被他们追着打落青崖，虽然捡了条命，
灵脉却被阴气冲断了 —— 从那以后，她说的话就没人信了。"
林灵的呼吸顿了顿。
奶奶说过，姑妈年轻时能看见 "玄境" 的影子，就像水里的倒影。
玄境是与人间并行的灵界，分天脉、地升两派，天脉掌气，地升掌土，靠着村口的界碑维持平衡。
"天脉派为什么要这么做？"
"争地盘呗。"
玄石蹲在石头上，揪掉鬓角的青苔，
"地升派的灵根扎在咱们村地下，界碑一毁，他们的灵力就会散到人间，天脉派就能独占玄境了。"
正说着，树后突然窜出只瘸腿的小狼崽，
颈间挂着半块竹片符，符上的朱砂己经褪色。
小家伙冲着后山狂吠，尾巴夹得紧紧的，却不肯后退半步。
玄石皱眉：
"陆承欢养的那只灵狼，怎么跑这来了？"
林灵认得这狼崽。
乡学的陆先生总带着它，说是捡来的流浪狗。
狼崽的吠声突然变得凄厉，林灵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只见西坡的竹林上空浮着一团黑雾，
正慢慢往乡学的方向飘 —— 那里住着十几个寄宿的孩童。
银镯骤然发烫，祖奶奶的声音带着焦急："是食童的邪祟！快用封界符！"
林灵刚要抬手掐诀，玄石却按住她的手腕：
"别冲动。陆承欢在乡学布了结界，你现在过去，银镯的阳气会和结界对冲，反而会把邪祟引过来。"
他折扇展开，露出扇骨上刻着的《驭兽决》残篇，
墨迹在雨中泛着金光：
"记住，灵姑的 ' 守'，不是困死万物。你祖奶奶当年守界，靠的不是蛮力，是分寸。"
狼崽突然咬住林灵的裤脚，往乡学的方向拽。
玄石叹了口气，折扇收起：
"罢了，看在陆承欢那小子还算靠谱的份上，去看看也好。"
林灵跟着狼崽往村东跑，雨丝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她忽然想起前日路过乡学，看见陆承欢正给窗台上的盆栽画符。
那盆快枯死的兰草，被他用朱砂点了三点，竟在当天就抽出新芽。
"陆先生也是地升派的？" 她问跑在旁边的玄石。
"陆家是地升派的守护者。"
玄石的声音被雨打散，
"他来清溪村，就是为了盯着天脉派 —— 还有，等你长大。"
林灵的脚步顿了顿，银镯上的 "守" 字突然滚烫，像有团火顺着腕骨往心口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