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光舔着铁锅,
把林灵青布裹着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她刚把奶奶的药渣倒在墙角,就被姑妈拽着往灶台后缩。
姑妈的指甲掐进她手腕,力道大得让银镯泛起一层寒气
—— 那是祖奶奶在示警,
像有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
“那树桩底下埋着的不只是冤魂。”
姑妈凑在她耳边,声音发颤,唾沫星子溅在林灵耳后,凉得像蛇信子,
“是天脉派丢到人间的‘弃灵’,专吸活人的愧疚心。
王丫天天去骂树,那东西早就盯上她了,就等她愧疚到极致,好钻进去夺舍。”
她突然按住林灵的手,往自己后颈摸去,那里有块鳞片似的硬皮,边缘还在渗血,
“你以为我疯癫?这是被玄境雷鞭抽出来的烙印!
二十年前我撞见他们换界碑石料,被打成这样扔回人间的!”
银镯骤然烫得像火炭,林灵的耳膜嗡嗡作响,祖奶奶的声音穿透骨血:
“让她看镯内影象。”
她闭上眼,镯身泛起的白光里浮出画面:
二十年前的青崖,姑妈穿着灵姑的大红嫁衣跪在界碑前,
银甲侍卫的锁链穿透她的琵琶骨,界碑上刻的 “天脉” 二字正往外渗黑雾,
像无数只小虫子爬进她的伤口。
姑妈的惨叫声撕心裂肺,却被侍卫用布堵住嘴,
只能看见她拼命摇头,眼泪砸在界碑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们把地升派的灵兽活活炼进界碑!”
姑妈突然笑出声,眼泪混着灶灰往下淌,在脸颊上冲出两道白痕,
“那些灵兽的灵根被挖出来,碾碎了掺进石料里,界碑才能锁住两界通道。
我逃回来装疯,就是要等你 —— 等这银镯认主。”
她猛地扯下林灵的镯子,往自己腕上套,却被镯身弹出的金光震得倒飞出去,
撞在灶台角上,咳出一口血,“看见没?连祖宗都逼我!这灵姑的担子,我躲不掉,你也一样!”
林灵捡起镯子,发现内侧多了行指甲刻的小字:
“陆家铃响,灵脉可通。”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在极度痛苦中刻下的。
这时院外传来孩童的嬉笑,是乡学的孩子又在扔她的课本。
昨天她放在窗台上的《草木经》,被他们扔进泥坑,
封皮上还画着歪歪扭扭的鬼符,旁边写着 “小疯子”。
姑妈突然按住她的肩膀,眼神亮得吓人。
抓着她的手往乡学方向指:
“去乡学找那个画符的杂役先生,他腰上挂着黄铜铃
—— 那是陆家的东西,能救你姑妈的命。
陆家先祖和你太奶奶订过契,说灵姑有难,陆家必救。”
她从怀里掏出块发黑的帕子,层层打开,里面是半块玉佩,
刻着个 “陆” 字,“把这个给他看,他就懂了。”
话没说完,姑妈突然抱着头满地打滚,
嘴里喊着
“别烧我”“我的尾巴”。
林灵瞥见她后颈的硬皮裂开,渗出的血珠滴在地上,
竟凝成个小小的爪印,和村口石狗的爪印一模一样。
灶台上的药碗 “哐当” 掉在地上,药汁泼在爪印上,冒起蓝烟,
姑妈顿时安静下来,瘫在地上人事不省,嘴角却挂着丝解脱的笑。
林灵蹲下来,用布擦去姑妈后颈的血。
银镯的光落在那爪印上,浮现出半行字:
“石灵契,三世约。”
她想起奶奶临终前说的话:
“灵姑和石灵,从来都是一命换一命。
你祖奶奶护了玄石百年,玄石也该护你了。”
院外的孩童还在笑,林灵握紧银镯站起身,往乡学走去。
路过王阿爷家的菜园时,看见王丫正蹲在树桩旁哭,
手里攥着串没成熟的青龙眼
—— 王阿爷摔下来那天,就是想摘给她的。
树桩的断口突然渗出汁液,滴在王丫的手背上,像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