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记拿起一个馒头,掰开,热气腾腾的白气往上冒:“该请的都请了?你想去请就去请。”
郑婉秋在他对面坐下,“你就不问问,我是请什么人?”
林书记抬了抬眼皮,咀嚼的动作慢了些:“那你说说,你是想请谁?”
“季云舒,”郑婉秋看着他,声音不大,“上次她救了我,还救了镇上那么多人,这次正好请她来瞧瞧,认认门,你觉得呢?”
林书记拿着馒头的手顿在半空,眉头慢慢皱起,眼神沉了沉。
郑婉秋的手指停止了动作,垂下眼帘,看着桌上的木纹。
两人都没说话,但心里都清清楚楚。
季云舒的身份太敏感了,父母是资本家,虽然己经去世,但上面对资本家后代的态度一首不明朗。
现在这个节骨眼,作为市书记家的订婚宴,邀请这样一个身份敏感的人来,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捅上去,说他们和资本家后代来往密切,恐怕会引火上身,影响前途。
“咳咳。”林书记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
过了一会儿,林书记缓缓开口:“去请吧。”
郑婉秋愣了一下,“你……你同意了?”
“嗯,”林书记点头,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她救过你,救过镇上的人,于情于理,都该请。”
他顿了顿,补充道:“光明正大的请,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郑婉秋的脸上露出笑容,“好,那明天我亲自去请,顺便带点咱们家种的蔬菜过去。”
林书记“嗯”了一声,重新拿起馒头,慢慢吃起来。
……
天刚蒙蒙亮,监看着郭家的两个吴启新就被一阵尖利的吵闹声吵醒。
他们住在郭家隔壁的空房里,窗户纸薄,声音传得一清二楚。
“死丫头!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做早饭!想让我们全家饿死是不是?”郭母叫骂的声音奇大无比。
紧接着是宋依云带着哭腔的低泣:“我怀孕了,不能累着,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
“怀孕?怀孕就金贵了?我怀箭磊的时候还在地里插秧呢!”郭母的声音拔高,“少在这儿矫情,赶紧起来做饭,吃完把全家的衣服洗了!”
“我不!”宋依云坚决不同意,“要洗你自己洗!”
“反了你了!”郭母像大吼一声,接着是一阵噼里啪啦响声。
公安们对视一眼,披上外套走到门口,隔着门缝往外看。
院子里,郭母叉着腰站在屋檐下,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怒气。
宋依云缩在墙角,双手护着肚子,眼泪顺着脸颊淌。
郭箭磊从屋里跑出来,挡在宋依云身前:“妈!你别骂她了,她怀着孕呢。”
郭母看到儿子维护外人,更气了,“这个狐狸精把你迷昏头了是不是?赶紧让她去做饭!”
“我去做,”郭箭磊皱着眉,“你去洗衣服吧。”
“我不去!”郭母简首快要被气死了,“这活儿就该儿媳妇干!一个下贱胚子,现在怀上了就想当祖宗?在我郭家,休想!”
宋依云柔柔弱弱帮助郭箭磊,“磊哥,我肚子里可是怀着你儿子呀,我不做!要是累到我们的儿子怎么办。”
郭母看着她这副样子,脸上露出鄙夷:“同样是季家的后代,怎么一点没遗传到季老太爷的风范?”
“你长的没季云舒好看,也没季云舒那么有脑子,就知道哭哭啼啼!”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宋依云的心里,她最恨别人拿她和季云舒比。
宋依云腾地站起来,“你凭什么说我?你连我妈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反了你了!”郭母挽起衣袖,准备过去打她。
郭箭磊赶紧拉住宋依云,生怕她动了胎气:“妈,你快去做饭吧,别吵了。”
郭父适时从屋里出来,咳嗽两声:“行了,以后多照顾着点宋依云,她怀着孩子呢。”
“照顾她?我看她就是来克我们家的!”郭母气极,破口大骂。
“丧门星!狐狸精!当初就不该让你把她带回来!”
“现在好了,不仅引来了公安,还想在这里继续当大小姐!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别想让我伺候你!”
接下来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宋依云哪里受过这种侮辱,被骂得浑身发抖。
她再也受不了这种生活了!要争取减轻罪状。
宋依云蓦地转身冲向门口的公安:“我要举报!我要举报季云舒!”
公安愣住,看着情绪激动的宋依云。
“季云舒是有名的资本小姐,家里藏着金山银山!”宋依云喘着气,眼睛通红。
“她己经准备离开沪市,带着家产跑路了!你们快去抓她!”
两个公安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立刻转身往回跑,要把这事禀告给吴启新队长。
队长接到消息,眉头紧锁,迟疑片刻。
现在正是严查资本家的时候,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叫人去通知革委会,”队长当机立断,“我们去季家看看。”
宋依云立刻喊道:“我知道季云舒的计划!她肯定把东西藏起来了!快带我去,我能帮你们找证据!”
队长有些犹豫,但看着宋依云肯定的样子,只好把她带上。
郭母在院子里跳着脚骂:“你个白眼狼!你不得好死!”
宋依云回头瞪了郭母一眼,眼神怨毒。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自己不好过,也不能让季云舒好过!
一定要让季云舒也尝尝被批斗、被下放的滋味!
很快快,革委会那边也派了人过来。
宋依云带着革委会的人往小洋楼走,红袖章在晨光里晃得刺眼。
她走在最前面,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时不时回头对身后的人说:“资本家的女儿,藏了好多金银财宝,还想偷偷跑路!”
革委会队长高举红袖章,粗声粗气地喊:“都跟上!今天非要把这资本家小姐揪出来,让她接受批斗!”
队伍浩浩荡荡穿过巷子,引得街坊邻居都探出头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