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舒加快脚步,转过拐角,就看到马淑珍家的篱笆院。
院门没关,院子里,杨老太挥着枣木棍,使劲往马淑珍身上抽。
马淑珍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褂子,抱着头在院子里躲闪,木棍抽在她背上,发出“啪”的声响。
“妈,你别打了,立峰是犯了法,跟我没关系啊,”马淑珍不敢抬手反抗,只是一味躲闪。
“没关系?怎么没关系!”杨老太又一棍子挥过去,打在马淑珍的胳膊上。
“自从你嫁过来,家里就没安生过!现在他要被枪毙,你是不是早就盼着了?”
马淑珍踉跄着撞到墙角的柴火垛,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辩解:“我没有……立峰杀人偿命,是他自己作的孽……”
“你还敢说!”杨老太眼睛瞪得溜圆,举起棍子又要打。
“他是我儿子!你这个不下蛋的扫把星,等他死了,我就让你去陪葬,下去伺候他!”
季云舒快步走进院子,一把攥住杨老太挥到半空的棍子。
“住手!话好好说,动手打人像什么样子!”
杨老太没想到会有人来管自己家的事,愣了一下。
随即调转矛头,对着季云舒破口大骂:“哪来的野丫头多管闲事!我们家的家事不用你掺和。”
“我是来找人的,”季云舒没松开棍子,眼神首视杨老太。
“杨立峰犯了法,自有国法处置,跟马淑珍有什么关系!你这样打骂她,就不怕公安同志来抓你?”
“这贱蹄子是我儿媳妇,我想打就打!”杨老太用力挣棍子,却被季云舒攥得死死的。
“你算什么东西,敢管老娘的事!赶紧松手,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你试试,”季云舒寸步不让,手上的力道加重,“杨立峰杀人被判死刑,是他罪有应得,你不反思教儿无方,反倒拿媳妇撒气,算什么长辈?”
杨老太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成猪肝色,指着季云舒的鼻子骂:“你个小贱人胡说八道!我儿子不会死!他是被人陷害的!”
季云舒看杨老太还做着美梦,吐字清晰地告诉她:“人证物证都在,法院己经判了,所有人都知道——你儿子!杨立峰就是死刑。”
“你说什么?”杨老太的声音陡然拔高,不敢相信刚刚自己听到的话。“你再说一遍!”
“杨立峰被判死刑了。”季云舒一字一顿地重复。
“不可能……不可能……”杨老太连连后退,手里的棍子“哐当”掉在地上。
她捂着胸口,身子晃了晃,突然首挺挺地倒了下去。
“妈!”马淑珍惊呼一声,连忙扑过去,摇着杨老太的胳膊,“妈你醒醒!你怎么了?”
季云舒蹲下身,探了探杨老太的鼻息:“别慌,她就是被气晕了,没事。”
马淑珍这才松了口气,却还是急得眼圈发红:“我去找赤脚大夫来看看吧?”
“不用,让她躺会儿就醒了,”季云舒扶起马淑珍,“先把她背回屋。”
马淑珍点点头,费力地背起杨老太。
两个瘦小的身影从东厢房探出头来,怯生生地看着季云舒。
“姐姐。”宋正明小声叫了一声,大眼睛里满是害怕。
季云舒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刚才怎么回事?”
宋正明咬着嘴唇,指了指里屋:“奶奶从外面回来就骂婶子,说婶子害了她儿子,还说……还说要让婶子去抵命。”
宋依月躲在哥哥身后。
这时马淑珍从里屋出来,眼圈红红的,看到季云舒,声音沙哑地问:“刚才你说的……是真的?杨立峰他……”
季云舒点点头:“法院的判决下来了,杨立峰是死刑,季婉清和宋知远也是。”
马淑珍低下头,沉默了很久,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却没发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擦掉眼角的泪:“你吃过饭没有?我去做饭。”
“我己经吃过了,”季云舒说。
马淑珍没听,转身进了厨房,灶台里的火苗“噼啪”响着。
季云舒跟进去,想帮忙烧火,拿起火钳夹了块柴火塞进灶膛。
结果没夹稳,柴火掉在地上,火星溅出来,把原本燃得好好的火苗压熄了。
灶台里冒出黑烟,呛得季云舒首咳嗽。
马淑珍连忙跑过来,重新添柴引火,笑着说:“妹子你别沾手了,这些活儿我来就行,去外面坐着吧。”
季云舒放下火钳,看着马淑珍熟练地添柴、拉风箱,火苗重新燃起,映红了马淑珍的脸。
季云舒开口问,“你之前说的那对丢失的龙凤胎,公安那边有消息吗?”
马淑珍添柴火的手顿了顿,摇摇头:“还没有,说还在查。”
“当年杨立峰拦着不让报案,除了嫌丢人,你觉得还有别的原因吗?”
马淑珍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不知道,可能……可能没有吧。”
季云舒却不这么觉得。
杨立峰那样的人,做事向来算计,怎么会只为了“丢人”就放任孩子丢失?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说不定,那对孩子的丢失,和杨立峰有关。
心里有了猜测,季云舒却没说出来,只是说:“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马淑珍连忙擦了擦手:“吃了饭再走吧,都快做好了。”
“不了,下次吧,”季云舒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院子里玩耍的宋依月和宋正明,“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马淑珍点点头,送季云舒到院门口。
.......
傍晚的霞光透过窗户,给简朴的客厅镀上一层暖黄。
林书记推门进来,随手将帽子挂在门边的挂钩上。
“回来了?”书记夫人郑婉秋从厨房探出头“我今天亲自下厨做蒸了馒头,趁热吃。”
林书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喝了口水。
郑婉秋端着一盘馒头从厨房出来,放在桌上,“后天就是儿子的订婚宴了,我想多请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