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宋家两人其实还没睡着。
宋老太被吵醒，翻了个身，骂了一句：“这两个夺命鬼，就不能让人安生点！”
宋老爷子迟疑着坐起来，摸了摸床头的旱烟袋：“两个娃在外面也不是一回事，这天黑地冻的。”
“反正不是我们亲生的种，”宋老太的声音很不耐烦。
“刚刚让他们进屋，自己跑了，现在冻着饿着，都是自找的，不怪我们。”
宋老爷子叹了口气，重新躺下，拉过被子蒙住头，任凭门外怎么喊，都没再应声。
拍了半天门，宋正明手都拍红了，屋里还是没动静。
他停下动作，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绝望：“爷奶应该睡着了，喊不醒了。”
远处传来狗叫声，“汪汪”的，一声接着一声，还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呜呜”声，像鬼哭。
宋依月吓得往宋正明怀里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哥，怎么办啊？我怕……”
宋正明咬了咬牙，拉着宋依月转身：“只有去找云舒姐姐了。”
宋依月抬起头，眼泪又掉了下来：“可是，刚刚她都不要我们进屋呀，她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们了？”
“没有其他办法了，”宋正明稚嫩的小脸板起来，“除了她，我们没人可以找了。”
两人凭着记忆里的方向，往季云舒家走。
夜越来越黑，路边的树影歪歪扭扭的，像一个个站着的人。
走了一会儿，宋依月的脚步越来越慢，几乎是被宋正明拖着走的，她迷迷糊糊地问：“哥，还有多久啊？我走不动了。”
宋正明也不清楚还有多久，心里七上八下的，但还是强装镇定。
“快了，应该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宋依月实在太困了，眼皮越来越沉，身子一歪，半靠宋正明在身上，脚步虚浮。
宋正明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周围的景物看着很眼熟，好像刚才己经走过一次了。
他们应该是迷路了。
宋依月感觉到宋正明停下来，揉了揉眼睛，小声问：“怎么了？到了吗？”
宋正明的声音也染上哭腔：“我们好像……迷路了。”
宋依月瞬间清醒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我不要迷路！我要回家！我要妈妈！”
旁边的屋子里突然亮起一盏灯，窗户被推开，一个男人探出头来，对着他们骂。
“哭什么哭！喊命呢？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再哭把你们扔沟里去！”
宋依月被吓得一哆嗦，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小声的抽泣，肩膀一抽一抽的。
宋正明拉着宋依月，往墙角蹲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寒意从背后渗进来，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摸了摸肚子，空空的，饿得发慌，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宋正明心里难过极了，鼻子一酸，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宋依月抽抽噎噎地说：“哥，我们是不是快死了？我听说，饿死的小孩会变成鬼，永远找不到家。”
宋正明正想安慰她。
突然，一道手电筒的光打在他们脸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两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一个女人站在他们面前，手里拿着手电筒。
马淑珍把手电筒往旁边移了移，柔声问：“你们是不是走丢了？”
宋正明立刻警惕起来，把宋依月往身后拉了拉，自己挡在前面，结结巴巴说：“我们没有走丢，我爸妈马上就来接我们了，你别过来！”
马淑珍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把手电筒关掉：“我不是人贩子，就住在附近，刚刚看你们在这里转了好几圈，还没回家，是不是迷路了？”
宋正明抿着嘴，不想承认，紧紧抱着宋依月。
马淑珍看他们冻得瑟瑟发抖，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走过去，轻轻罩在两人身上。
“天这么冷，别冻感冒了，我送你们回家吧，你们家在哪里？”
衣服上有股淡淡的皂角味，是粗布的，有点硬。
宋依月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嫌弃，但还是没把衣服掀开。
不远处，有一家人的灯亮了，灯光透过窗户照过来，落在宋依月和宋正明的脸上。
马淑珍一下子看清了两人的长相，脸色突然变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宋依月打了个喷嚏，声音很大，带着浓浓的鼻音。
马淑珍“哎呀”一声，蹲下来，摸了摸宋依月的额头：“你这都快要感冒了，不能再在外面待着了，走，我送你回去，你家在哪里？”
宋正明还是不太相信她，把头扭到一边：“我不相信你，我爸马上就来接我们了。”
马淑珍想了想，说：“我们之前见过的，在国营饭店，你还记得吗？我认识季云舒，是你们的亲戚对吧？你妈叫季婉清，对不对？”
宋正明和宋依月对视一眼，眼里都露出惊讶。
她竟然知道妈妈的名字，还认识云舒姐姐。
宋正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们要去云舒姐姐家，你能送我们去吗？”
马淑珍松了口气，笑了：“能，当然能，走吧。”
半路上，宋依月实在太困了，靠在宋正明的肩膀上睡着了。
马淑珍看了看天色，又瞅了瞅远处的路牌。
“这里离季家还远着呢，离我家倒不远，要不先去我家凑合一晚，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去季云舒家，好不好？”
宋正明皱起眉，很谨慎地摇了摇头：“不好，我们还是现在就去云舒姐姐家。”
马淑珍无奈地说：“我要真是人贩子，首接把你们拎走了，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好好地啊？”
宋依月迷迷糊糊地说：“哥哥，肉饼子，好香……”
马淑珍心疼地说：“你这都饿迷糊了，走，婶给你们饼子吃。”
宋正明犹豫了一下，看着妹妹饿成这样，最终还是答应了。
马淑珍过去抱起宋依月，领着宋正明一起往家走。
宋正明跟在后面，眼睛一首盯着马淑珍，生怕她有什么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