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峰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煞白。
马淑珍趁机拉着季云舒往角落里躲，把布鞋塞进季云舒手里。
“拿着，给孩子穿……”
季云舒看她的侧脸，忽然觉得眼熟。
这眉眼，这嘴角的痣……像在哪里见过。
可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马淑珍。
公安来了，人群乱作一团。
杨立峰被一个公安叫到一边，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马淑珍拉着季云舒往仓库后门跑，脚步踉跄。
“快走吧，这里不能待了……”
两人钻出墙洞，马淑珍松开季云舒的手，往另一条胡同跑。
跑了几步，她回头看了季云舒一眼，眼神复杂，然后钻进拐角不见了。
季云舒捏着手里的布鞋，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个马淑珍，到底是谁？
为什么觉得她那么眼熟？
……
军区医院的病房里。
谢承钧从昏迷中悠悠转醒，眼神还有些迷离。
但很快，他想起了什么。
猛地一激灵，急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就在这时，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军长大步走了进来，旁边跟着一位医生。
军长看到谢承钧要下床，脸色一变，几步冲上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你干啥呢？赶紧躺回去！”
医生也去扶住他，“你这身体还没恢复，不能乱动！”
谢承钧甩开军长的手，往门口冲：“我要出院。”
“出什么院？”军长拦在门前，“医生说你至少得躺半个月，子弹差点打穿肠子，你以为是小伤啊你？”
医生检查了一下他伤口有没有裂开：“谢团长，你不能动！伤口刚拆线，用力过猛会裂开的！”
谢承钧用力甩开军长的手，声音发哑，“放开我，我要去见我妻子！她第一次同意来随军，我得赶紧去接她！”
军长皱着眉头，“你身体都这样了，还接什么人？我拍个电报，让人把你媳妇接过来不就行了。”
谢承钧摇头，“不行，我必须亲自去接她！她一天一个想法，极有可能随时变卦。”
军长捏捏鼻根，提高了音量道，“你这是胡闹！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给我好好休息！”
谢承钧梗着脖子，“我坐火车去，在火车上一样可以休养，不影响什么！”
“那怎么能一样？”医生急得额头冒汗，“火车颠簸，人多繁杂，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军长看他一眼，医生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还有个事，我们还是觉得告诉你一声比较好。”
谢承钧一心只想往外冲，不耐烦地摆摆手，“有啥事等我回来再说，别在这儿叨叨叨！”
说着，谢承钧又要往病房外走。
就在他即将跨出病房门的时候，医生大喊一声：“你这辈子，可能都生不了娃！”
谢承钧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缓缓转过头，眼神里先是不解，随后是无语，“老子又不是女人，生娃干什么？”
军长叹了口气，沉声道：“你上了战场，受了重伤，这辈子不能让女人生娃了。”
谢承钧心中的那丝侥幸瞬间散去，整个人呆在了原地，眼神却一点点沉下去。
他盯着军长的脸，像是没听懂。
过了半晌，他忽然往床边走，脚步有些踉跄，坐下时床板发出“吱呀”一声响。
军长和医生见此，脸上都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他们默默地转身，离开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了谢承钧。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谢承钧的肩膀垮了下去。
他不能生育。
这五个字在脑子里转圈，像有人拿钝刀子割他的太阳穴。
季云舒是他媳妇。
她那么软的一个人，要是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要守着他这个废人过一辈子……
谢承钧抬手捶了下床板，床板发出闷响。
他想起季云舒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弯成月牙形。
想起她吃到美食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凭什么要跟着他守活寡？
谢承钧抓起枕头往墙上砸，枕头弹回来落在地上。
她那么年轻，以后可怎么办？
谢承钧越想越心烦，他用力地抓了抓头发，嘴里嘟囔着：“不行，不能让她跟着我受这种委屈。我得想个办法……”
可想来想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晨光乍现，一夜未眠的谢承钧顾不上身体疲惫，顶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拔腿就往医院外狂奔。
一路上，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给沪市的季云舒打电话。
与此同时，在沪市，陈敬用力拍着门，“小姐，有你的电话！”
季云舒刚醒，还没起身。
听到声音，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什么朋友，朋友也都在沪市，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的，除了谢承钧，她想不到别人。
季云舒起身下楼，对陈敬说：“快，骑自行车载我去电话亭。”
陈敬二话不说，推出自行车，载着季云舒风驰电掣般往电话亭赶去。
另一边，谢承钧守在电话机前，眼睛死死盯着电话，一刻都不敢移开。
终于，电话铃声响起，接线员迅速接起。
季云舒礼貌道，“你好，我找谢承钧。”
接线员把话筒递给守在旁边的男人：“谢团，您的电话。”
谢承钧接过电话，把耳朵紧紧贴在听筒上，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云舒？”
季云舒应道：“是我。”
谢承钧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又酸又胀。
“听说……你想来随军？”他的声音干巴巴的，到现在，他都还觉得自己之前似乎听错了。
季云舒反问：“嗯，难道你不准吗？”
“不是！我没有不准！”谢承钧慌忙摆手，手却撞到了旁边的电话机，发出哐当一声。
他对上旁边接线员诧异的眼神，急忙收回手，恢复一贯的清冷神色，“我是……我是太高兴了……”
可话还没说完，就听季云舒继续说：“我小姑一首叫我和你离婚，然后……”
谢承钧脑袋“嗡”的一声，慌了神，“云舒，你别听她瞎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