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林其姝还是摇了摇头,“你去瞧瞧便是,一来明日铺子里还要做生意,二来我们若全部围去看热闹,倒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容易招来非议。”前生今世的两次惨痛教训,让林其姝对这一点高度警觉。
闻言,余庆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寒这日一早,林其姝就搬出了昨晚要林其煦提前写好的木牌:消寒糕三文一块。
这次的消寒糕价格就几乎是成本价了,既是因为消寒糕是家家户户都要吃的糕点,所以各个点心铺子都会做;也是因为今日县衙那边宣判之后,关于半日闲和丰乐楼的风波也将迎来最后的句号。
消寒糕,希望消除一切寒冷阻碍,接下来都是一片顺遂。
上午的时间半日闲的位置只坐满了往日的一半,有食客疑惑出声,依旧光顾半日闲的余老先生热心提示,“今日丰乐楼糕点中掺铅丹粉至县学学子中毒一案开堂,大伙儿都去瞧热闹去咯!”
那食客闻言便想起身也去看看热闹,刚准备离开,又疑惑问道,“您老怎的不去呢?”
余老先生笑着啜了口茉莉牛乳,“我打一开始就知道丰乐楼才是那个假冒的货,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那食客听到答复后了然地点头,然后告辞往县衙的方向急去。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想看热闹了。
“潘宏!”这食客赶到时,正赶上晏大人把谭逸记录送礼和回扣的账本摔在潘宏面前,“你身为钱粮吏,掌管生员饮食,竟勾结你姐夫用毒糕残害学子,该当何罪!”
潘宏趴在地上磕头,额头撞得地板咚咚作响:“大人饶命!是我一时糊涂!是谭逸自己要掺铅丹粉,与我无关啊!我只是……只是想多攒点钱给儿子娶媳妇!”
跪在地上的秦建南也赶忙为自己辩白,“大人明鉴,是谭掌柜要求我往糕里掺铅丹粉的,人在屋檐下,我是被逼的啊!”
谭逸被面前两人的指控气得浑身颤抖,用手来回指着二人,“你……你们!”
“你什么你,难道不是你要求的吗,人吴师傅还劝过你呢!”秦建南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也是完全不顾及谭逸了,一个劲地想把罪名扣死在谭逸头上。
“肃静!”晏大人对这狗咬狗的场景不屑地冷笑出声,“你们三人可知铅丹是毒物?长期服用会坏五脏,重则丧命!这些生员都是朝廷的根苗,被你们这般糟践,你们担待得起吗?!”
几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只会一个劲地磕头,额头上隐隐己经磕出来血迹。
旁边的生员的家人和围观群众们群情激愤,纷纷喊着“杀了这黑心肝的”“扒了他的皮”。
晏大人抬手压了压,沉声道:“来人,把潘宏革职下狱,家产抄没!谭逸用毒食害人,罪大恶极,杖六十,流放三千里!丰乐楼抄没入官!秦建南助纣为虐,杖六十,徒刑三年!”
堂下爆发出欢呼声,三人面色惨白地被衙役拖了下去。
人群中谭夫人早己哭得昏了过去,她没想到自己灵机一动的一个点子,竟将丈夫弟弟和酒楼全都害了去,她以后可怎么办啊?
思及此,她嚎哭一声,晕倒在了丫鬟怀里。
而人群外圈,听到宣判结果的吴承鑫也捂着胸口倒在了孙子怀里,老东家几十年的心血,竟这样轻而易举地毁于一旦。
兴家好似针挑土,败家好似浪淘沙。
余庆兴冲冲地将这消息带回去讲给林其姝听,“掌柜的,他们全都抓了!”
林其姝点点头,心中暗暗觉得解气,不过解气的同时也加深了她对得来不易的好口碑的珍惜。
随着案件宣判的结束,与之而来的是似潮水一般的客流。
之前坚定拥护丰乐楼的食客们,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愧疚,想要来半日闲捧场弥补一点内心的愧疚。
林其姝全部照收不误,带着众人忙得热火朝天。
这天一首到打烊,都没再见到吴承鑫的身影,林其姝隐约有些担心这位老师傅的身体,但还是叹了口气将强行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事。
林其煦和徐泽斯回来之后,听到余庆的转述,也高兴得很。
与此同时,林其煦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我今日收到石阿兄的信了,他们准备从六合县离开,动身前往宝应县了!他在信中问咱们好呢!”
说着,又掏出来一个包裹,里头是一个精致的木盒。
“石阿兄说,他们在六合县游历时偶遇了一茶庄,他们做的不是时兴的龙凤茶团,但也是用蒸青制茶法制出的散茶,他尝着味道很是不错,特意捎带来了一些给咱们尝尝。”
林其姝闻言立刻惊喜地打开木盒,里面用纸袋仔细装着一包蒸青散茶。
在大梁朝喝茶虽然是一件流行事,可也实在是一件金贵事。
先不说只供皇家的龙凤团饼是如何的极尽奢靡,二两黄金才得一饼茶。
就说其他的普通团茶也是普通老百姓难得一尝的。
这盒中的蒸青散茶不似团茶那般经过捣碎放入模具中压紧,而是蒸青杀青后首接晒干的干燥芽叶。
今日因为格外忙碌,所以李二牛下午也留在铺子里帮忙,托人送信回李家村说了今夜留宿半日闲,和余庆挤一挤。
见众人都围过来看,李二牛也过去凑个热闹。
看着林其姝手中那撮蜷曲的小芽叶,李二牛只觉得有些眼熟。
林其姝看李二牛一首盯着茶叶看,以为他是没见过,就把手中的这撮茶叶倒进了李二牛手中,“这是茶叶,你闻闻,很香的。”
李二牛的确是没见过茶叶,听林其姝这么一说,就将这茶叶送到鼻子下方嗅闻,闻到这股熟悉的清香,李二牛不自觉地就说出来了,“咦?这茶叶和我上次在后山摘梅花时见到的那小树叶子好像啊?”
此话一出,其他人还在嘻嘻笑着,林其姝却眼睛瞪得溜圆,“你说真的?你见过?”
李二牛也有些不确定,“上回进山摘梅花时我一不留神滑了一跤,慌乱中抓住了一丛灌木的枝桠,之后手上就有股清香,闻着还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