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初禾站在靳珩家院门外时，手里的果篮被攥得微微发沉。寒假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来，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煤烟味，混着隐约的饺子香。
“别紧张，我妈昨天就开始念叨你了。” 靳珩从里面拉开门闩，棉门帘上的积雪簌簌落在他肩头，“她特意把我房间的暖气片擦了三遍，说要让你暖暖和和的。”
她跟着他往里走，帆布包上的狐狸木牌轻轻撞着篮球木牌。院子里的雪被扫到了角落，露出青石板铺的小径，墙角的梅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沾着雪，像落在枝头的云霞。
“阿姨好，叔叔好。” 刚进堂屋，穗初禾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位穿藏青色毛衣的阿姨，旁边的叔叔正用抹布擦着茶几，赶紧把果篮递过去，“听说阿姨包饺子，我带了点水果。”
“哎哟，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 靳妈妈接果篮的手都在抖，拉着她往暖气片旁边按，“快坐快坐，看这小手冻的，阿姨给你捂捂。” 她的手掌暖烘烘的，带着面香，把穗初禾的手裹在中间搓了搓。
靳爸爸放下抹布，从柜里翻出罐蜂蜜柚子茶：“小穗是吧？听小珩说你爱喝甜的，这个热着喝暖和。”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不像穗爸爸那样带着锋芒，倒像冬日里的阳光，不刺眼却足够暖。
厨房很快传来擀面杖敲案板的咚咚声。靳妈妈系着枣红色围裙，把擀好的面皮往穗初禾面前推：“来，试试阿姨的擀面杖，比你们美术生的画笔沉吧？”
穗初禾拿起擀面杖，学着她的样子擀起来，面皮却歪歪扭扭的。靳珩凑过来帮忙，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画了个小小的狐狸，被靳妈妈眼尖地看见：“在一起多久了还腻歪，赶紧包饺子。”
“妈，你看她包的。” 靳珩举起穗初禾包的饺子，那饺子肚子瘪瘪的，花边歪得像条小蛇。
“比你第一次强多了，” 靳妈妈笑着拍掉他的手，往穗初禾碗里舀了勺馅料，“我们小穗是画画的，手巧着呢，多包几个就会了。” 她特意挑了肥瘦均匀的肉馅，“知道你不爱吃太肥的，这是阿姨特意绞的瘦肉馅。”
穗初禾的心突然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她偷偷看了眼靳爸爸，他正坐在灶前添柴火，火光把他的侧脸映得格外柔和，偶尔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她包的饺子上，嘴角会悄悄往上扬。
饺子下锅时，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翻着花。靳妈妈往穗初禾手里塞了个剥好的橘子：“等水开三滚，饺子浮起来就熟了，跟看人似的，得慢慢煮才香。”
“阿姨，您怎么知道我爱吃橘子？” 穗初禾咬了口橘子，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里。
“小珩说的啊，” 靳妈妈笑得眼睛眯成了缝，“他说你每次画完画，都要吃两个橘子提神。” 旁边的靳珩正假装添柴，耳根却悄悄红了。
第一锅饺子刚捞出来，靳妈妈就给穗初禾夹了满满一碗：“快尝尝，阿姨特意多放了点虾皮，鲜。” 靳爸爸也跟着夹了个饺子，放在她碗边：“这个是素馅的，荠菜鸡蛋的，你阿姨说你可能爱吃素的。”
穗初禾咬了口饺子，鲜美的汤汁在嘴里爆开。靳珩突然往她碗里放了个特别大的饺子：“这个是我包的，里面有惊喜。” 她咬开一看，里面包着颗蜜枣，甜丝丝的味道混着肉香，让她眼睛一亮。
“这是我们家的规矩，” 靳妈妈笑着说，“谁吃到蜜枣饺子，来年就顺顺利利的。” 她往靳珩碗里塞了个饺子，“多吃点，看你瘦的，寒假在家也不知道多吃点好的。”
饭后，靳妈妈拉着穗初禾看靳珩小时候的照片。相册里的靳珩光着膀子站在篮球架下，晒得黝黑，手里举着个瘪了的篮球。“你看他那时候淘的，” 靳妈妈指着照片，“为了抢别人的篮球，掉进河里，回来还嘴硬说自己是游泳呢。”
穗初禾笑得肩膀都在抖，靳珩在旁边急得抢相册：“妈，说这个干嘛。”
“让小穗看看你小时候多皮，” 靳妈妈护着相册不让他抢，“现在看着稳重，小时候可淘了，跟个小狼崽子似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柜里翻出个红布包，“这是小珩满月时戴的长命锁，你看跟他现在戴的狼头项链像不像？”
穗初禾看着那把银锁，上面刻着的小狼图案确实和靳珩的项链很像，忍不住笑了：“真的很像。”
靳爸爸不知什么时候煮好了奶茶，端过来放在她面前：“尝尝这个，自己家熬的，放了点炒米，暖身子。” 他看着穗初禾喝奶茶的样子，突然对靳珩说：“寒假没事，多带小穗出来走走，后山的雪景不错，适合画画。”
“爸！” 靳珩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没想到爸爸会主动说这个。
“看什么看，” 靳爸爸瞪了他一眼，语气却很温和，“小穗是画画的，多看看雪景有好处。”
离别的时候，靳妈妈往穗初禾包里塞了满满一袋东西：“这是阿姨做的酱菜，你带回去配粥吃；这个是冻梨，跟你们家的不一样，你尝尝；还有这个……”
“妈，她拿不动了。” 靳珩赶紧拦住她，穗初禾的包己经鼓得像个小包袱。
“没事没事，我能拿。” 穗初禾笑着把包往肩上提了提，“谢谢阿姨，饺子太好吃了，我下次还来。”
“随时来，” 靳妈妈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让小珩给你打电话，阿姨给你做你爱吃的荠菜饺子。”
走到院门口时，靳爸爸突然说：“小穗啊，寒假冷，让小珩骑车送你，路上慢点。” 靳珩手里还拿着穗初禾忘在沙发上的手套，递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像怕烫着似的赶紧缩了回去。
“谢谢叔叔和阿姨的款待。” 穗初禾接过靳珩手里的手套，指尖还留着他手心的温度。
路上，靳珩推着自行车，穗初禾走在旁边，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我爸妈是不是太热情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有啊，” 穗初禾笑着说，“他们人真好，比我爸好多了，我爸总凶你。”
“你爸那是疼你，” 靳珩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就像我爸妈，他们是真的喜欢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条细细的银链，链尾缀着个迷你画架吊坠，画架上还嵌着颗小小的水晶，“这个是我用压岁钱买的，本来想开学给你的，现在觉得，还是早点给你好。知道你喜欢画画，这个画架吊坠，就当是我陪着你一起画画。”
穗初禾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她抬手摸了摸手指上那枚他之前送的银戒指，刚想说话，就被他捂住嘴：“别说话，听我说，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好，但我会努力，以后……”
“我知道，” 她掰开他的手，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我等你。”
寒假的风带着梅花的香气吹过，把两人的笑声送得很远。穗初禾摸了摸口袋里的酱菜瓶，又捏了捏脖子上刚戴上的银链，指尖划过画架吊坠上的水晶，突然觉得这个寒假，会像靳妈妈包的饺子一样，暖暖的，甜甜的，让人回味无穷。
回到家时，穗初禾把靳家给的东西摆在桌上，穗妈妈看着那些酱菜和冻梨，笑着说：“看人家多疼你，比你爸强多了。”
“爸，你看这个。” 穗初禾举起脖子上的银链，画架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光。
穗爸爸凑过来看了看，目光扫过她手指上的戒指，没说话，转身往厨房走，路过餐桌时，却把早上剩下的饺子往她碗里拨了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穗初禾看着爸爸的背影，突然觉得，爸爸的爱虽然藏得深，却也像这饺子一样，热乎乎的，暖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