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赛场与高考是同一种距离

2025-08-24 1843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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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体校的塑胶跑道在西月的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红。靳珩弯腰系紧鞋带时,指尖在钉鞋扣上顿了两秒 —— 这双鞋的鞋带还是上周在自习室门口,穗初禾帮他系的死结,当时她手里还抱着文综试卷,指甲缝里嵌着红笔的墨渍。

发令枪响的瞬间,他像被弹射出去的箭。跨第一个栏时,右臂的旧伤突然扯着疼,恍惚间看见看台上攒动的人头里,有个穿校服的身影很像她。落地时重心不稳,膝盖在跑道上擦出火辣辣的疼,耳边却莫名响起她讨论文综题时的声音:“历史事件的转折点,往往藏在最狼狈的细节里。”

400 米栏的距离被分割成八个栏架,像高考倒计时牌上不断缩减的数字。最后冲刺时,他看见终点线旁的电子屏跳成 52 秒 9—— 比教练要求的快了 0.1 秒。瘫在地上喘气时,红色运动包滚到脚边,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的《政治必背考点》,第 37 页折着角,是上次和她争论过的 “矛盾特殊性原理”。

同去的队友勾着他的肩膀往休息室走,说刚才有个女生来问过他的号码。靳珩摸出手机,草稿箱里还存着没发出去的消息:“你的文综周测加油”。屏幕映出他汗湿的脸,眉骨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像道没解完的几何题。

晚上在省体校安排的宿舍里,他就着台灯刷数学套卷。立体几何的辅助线画了又擦,橡皮擦得卷了边,像跑道上被踩碎的塑胶粒。手机突然震动,是班级群里发的文综周测排名,穗初禾的名字排在第 12 位,比上次进步了 3 名。他对着屏幕发了会儿呆,在错题本上写下 “异面首线的距离”,笔尖戳破了纸页。

第二天的体能测试间隙,他蹲在操场边背英语单词。风卷着沙尘扑在《3500 词》上,“abandon” 这个词被圈了又圈 —— 上周看她背单词时,在这个词旁边画了个哭脸。有队友凑过来笑他:“体育生背单词,跟跨栏时顺拐一样别扭。” 他没说话,只是把书角的褶皱捋平,那里还留着她不小心洒的咖啡渍。

专项考试结束那天,他在候考室的长椅上做文综选择题。做到历史部分时,手指在 “辛亥革命” 的选项上停住 —— 上次在图书馆,她用红笔在这个考点旁写:“革命需要勇气,等待需要更久的勇气。” 窗外传来其他项目的欢呼声,他突然想起出发前那个清晨,在火车站望了很久的校门方向,晨雾里的教学楼像座沉默的孤岛。

返程的火车上,邻座的考生在复盘铅球成绩,靳珩却在演算数学大题。列车穿过隧道时,手机信号突然中断,他刚编辑好的消息 “52 秒 9” 卡在发送界面。黑暗中,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描摹那个 “禾” 字,像在画一道永远到不了终点的跑道。

回到学校时,倒计时牌己经跳到 76天。他把钉鞋塞进储物柜最底层,上面摞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路过自习室时,看见穗初禾趴在桌上睡觉,文综试卷摊开在 “罗斯福新政” 那页,旁边放着的红笔没盖笔帽,墨水滴在 “国家干预经济” 几个字上,晕成小小的黑团。

他轻手轻脚放下从省城带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省体校的跑道。翻开第一页,是在候考室写的话:“8 个栏架和 87 天,其实是同一种距离。” 风吹过走廊,把她的试卷吹得哗啦响,露出背面画着的跨栏弧线,栏架间距标着精确的厘米数,像份没说出口的祝贺。

晚自习前,靳珩在食堂遇见她。她端着餐盘的手有点抖,看见他时突然红了脸,转身撞到取餐台,糖醋里脊撒了一地。他蹲下去帮忙捡时,发现她的帆布鞋沾着火车站的泥渍 —— 原来她还是去了。

“文综进步很大。” 他把笔记本推过去,指尖擦过她的手背。食堂的电视在播体育新闻,400 米栏的画面一闪而过,他看见自己冲线时的背影,像个拼命追赶什么的傻瓜。

穗初禾的餐盘里还剩着半碗粥,她小口喝着说:“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还是不会做。” 窗外的晚霞把天空染成跑道的颜色,他突然明白,有些距离不是秒表能计算的,就像她试卷背面的跨栏弧线,永远藏在最显眼的位置,却从不说出口。

睡前整理书包时,靳珩发现笔记本里夹着片枫叶。叶片被压得很平,脉络像道复杂的辅助线。他想起她校服口袋里总装着各种叶子,上次讨论文艺复兴时,掉出来的三叶草还夹在《历史常识大全》里。手机在枕头底下震动,是她发来的:“政治第 37 页,我标了重点。”

月光透过窗帘缝落在书页上,第 37 页的 “矛盾特殊性” 旁边,有个小小的跨栏图案,栏架上写着 “52 秒 9”。倒计时牌的数字在黑暗里沉默着,像在倒数某个终将到来的句号。而他知道,有些没说出口的话,会比秒表记得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