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模成绩公布那天，穗初禾正在教室里刷数学练习题。美术联考的分数被她用磁铁贴在画板左上角，红色的 “263.34” 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却丝毫暖不透成绩单上那串冰冷的数字 ——文化 总分比目标院校低了十七分。
课代表抱着试卷从走廊经过，讨论声像细密的雨丝渗进教室里：“听说靳珩体育单招过了一本线呢，文化课随便考考就行。” 穗初禾握着圆珠笔的手猛地一歪，黑色的墨水在草稿本上划出歪扭的弧线，像极了她此刻紊乱的心跳。
画室的吊扇吱呀转动，将书本的气味搅得愈发浓重。穗初禾盯着联考合格证上自己的名字，忽然发现那字迹和成绩单上的名字重合在一起，一个张扬一个黯淡，像同个灵魂被撕裂成两半。她掏出手机翻到备忘录，上周刚更新的倒计时数字格外醒目：距离高考还有 89天。
这是联考结束后的第三个月，画室里那排靠窗的画架早己被搬空，取而代之的是堆积如山的文综试卷。穗初禾的美术联考成绩足够稳进目标院校，可二模排名单上那个刺眼的退步箭头，像支生锈的钉子，狠狠扎进她攥紧的掌心里。
“穗初禾，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课代表敲了敲她的桌沿。
办公室里弥漫着速溶咖啡的味道。班主任把打印好的分数段统计表推过来：“你的速写拿了全省前十，可文化课要是掉下去……” 红色水笔在总分栏圈出的数字，像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走廊的玻璃窗映出靳珩抱着篮球经过的身影，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白色 T 恤。穗初禾猛地低下头，盯着自己帆布鞋上沾着的画室颜料，心脏像被画笔蘸了清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发涨。
回到教室后穗初禾看着红圈中的分数再也忍不住了，趴在课桌上低声啜泣，过了一会儿状态调整过来后，她重新拿起笔，笔尖在纸上划出尖锐的声响，揭示出了不平静的的内心，穗初禾用力眨了眨眼，把那些漫溢的思绪都压回心底。她在错题本的扉页写下目标分数，数字被红笔描得格外用力，纸背都透出了痕迹。
穗初禾望向桌角的某一处痕迹，她想了想最终撕下写满公式的便利贴，密密麻麻地贴在桌角，把那个总是不自觉会瞟过去的方向遮挡得严严实实。她拿出削尖的铅笔，在草稿纸上反复演算解析几何，橡皮屑堆成了小小的雪山。
接下来的几天，穗初禾开始执行严苛的时间规划。课间不再趴在桌上发呆，而是抱着错题本去办公室问老师；放学绕远路避开篮球场，宁愿多走十分钟穿过家属区；就连晚自习的间隙，也会跑到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旁用冷水洗脸，强迫自己清醒。
可越是刻意回避，某些细节就越清晰。她能准确说出靳珩课间操站在队伍的第三排左数第五个位置，知道他总在第二节课后去小卖部买巧克力味的能量棒，甚至能从喧闹的人声里，一下子分辨出他和同学说笑的语调。
周五下午的数学周测结束后，课代表收卷子时闹了场小混乱。等穗初禾拿到发回来的试卷，发现姓名栏里赫然写着 “靳珩” 两个字，而自己的卷子不知被传到了哪个角落。
她捏着那张印着陌生名字的试卷，指尖触到背面演算过程里一个潦草的箭头，突然想起图书馆那天，他弯腰捡便利贴时露出的手腕。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穗初禾深吸一口气，起身往体育班的方向走。
三楼走廊的风比二楼更急，吹得公告栏里的通知哗哗作响。靳珩班的门虚掩着，她刚要抬手敲门，就看见他背着书包走出来。夕阳透过走廊窗户落在他身上，眉骨的疤痕被镀上一层金边。
“有事？” 他先开了口，声音里带着刚考完试的松弛。
穗初禾把试卷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两人同时缩回手。“我们的卷子拿反了。” 她低着头说，视线落在他白色运动鞋上 —— 和图书馆那天穿的是同一双，只是鞋边沾了新的泥点。
靳珩接过试卷翻了翻，突然轻笑一声：“最后一道大题，你的辅助线画得很特别。”
穗初禾愣住了。那道解析几何她用了非常规的辅助线做法，连数学老师都夸思路巧妙。他居然注意到了？
“你的步骤也很简洁。” 她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说完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在刻意找话题，脸颊瞬间开始发烫。
靳珩把她的卷子递给她，指尖这次没有躲闪。“下次周测见。” 他说完转身就走，书包带在背后晃出轻快的弧度。
穗初禾站在原地，看着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试卷，背面空白处有个小小的篮球简笔画，不知是不是靳珩随手画的。走廊的风掀起她的校服衣角，便利贴 “禁止分心” 的字迹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她突然发现，有些交集就像数学题里的辅助线，就算刻意避开常规路径，也总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节点，画出新的连接。而这道线背后藏着的悸动与克制，或许才是青春最复杂的演算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