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停在 “10” 那天，班主任抱着捆红丝带走进教室。“今天不刷题，” 他把丝带分给第一排同学，“每人写句祝福系在栏杆上，给咱们班攒攒气。”
穗初禾捏着笔的手有点抖。红丝带上的格子线歪歪扭扭，像她画不好的透视。前排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有人在丝带上画了个夸张的笑脸，旁边写着 “数学选择全蒙对”。她抬头时，正看见靳珩接过丝带，指尖在 “加油” 两个字上顿了顿，突然往她这边瞥了眼，吓得她赶紧低下头，笔尖在丝带上戳出个小洞。
班长站在讲台上领喊口号时，全班的声音震得窗户发颤。“全力以赴，青春无悔！” 穗初禾的声音混在人潮里，像粒没底气的尘埃。余光里，靳珩的背挺得笔首，运动服领口露出的锁骨绷得很紧，喊到 “无悔” 两个字时，喉结滚动的弧度格外清晰。
系丝带的队伍排到走廊时，风突然大了起来。穗初禾踮脚往栏杆上系时，丝带被吹得缠上了旁边的。她伸手去解，指尖却撞上另一双手 —— 靳珩的指甲缝里还嵌着红笔的墨渍，是今早改文综卷时蹭的。两人同时缩回手，丝带却越缠越紧，像道解不开的方程。
“我来。” 他的气息落在她耳后，带着薄荷糖的清凉。靳珩抬手解开结时，袖口扫过她的手背，那里还留着昨天画板报时蹭的颜料。红丝带在空中打了个旋，最终并排系在栏杆上，他写的 “520+” 和她的 “金榜题名” 在风里轻轻碰撞，像两句没说出口的对话。
班主任举着相机拍集体照时，大家挤成一团。穗初禾被推得往前踉跄，后背撞上道坚实的胸膛。是靳珩的运动服，布料上还留着阳光晒过的温度。“站稳。”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被快门声吞掉一半。拍照的瞬间，她看见他往旁边侧了侧，让她刚好露出半张脸，而他的肩膀微微耸着，像在刻意护着什么。
分发考前礼包时，穗初禾发现自己的文具袋里多了块巧克力。包装纸和上次他给的一样，只是这次印着 “加油” 的字样。她转头望向角落，靳珩正低头拆礼包，手指在崭新的 2B 铅笔上转着圈，晨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像幅没干透的素描。
最后全班一起唱班歌时，跑调的声音此起彼伏。穗初禾唱到 “并肩走向远方” 那句时，突然看见靳珩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跟着哼。他的校服口袋鼓鼓的，露出半截红丝带，上面隐约能看见个歪歪扭扭的 “禾” 字。风掀起窗帘，把那句没唱完的尾音吹得很远，像个悬在半空的省略号。
散场时，大家抱着书往自习室走。穗初禾的丝带被风吹掉在地上，靳珩弯腰去捡时，她也伸手去够。指尖在红丝带上重叠的瞬间，两人都顿了顿。他的掌心比想象中热，带着长期握笔的薄茧，像块被阳光晒暖的鹅卵石。
“拿着。” 他把丝带塞进她手里，转身就走。背影在走廊尽头拐过时，红丝带的一角从他口袋里飘出来，在风里轻轻打着晃，像条没说出口的尾巴。穗初禾捏着那截温热的丝带，突然发现上面多了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 “等考完试”，笔画轻得像怕被谁看见。
自习室的台灯亮起来时，穗初禾把红丝带夹进了文综笔记。最后一页的历史时间轴停在 “2025 年 6 月”，旁边用红笔圈着个小小的太阳。她摸出那块巧克力，包装纸上的 “加油” 被体温焐得发软，像颗藏在习题册里的糖，等着在考场上慢慢融化。
窗外的栏杆上，密密麻麻的红丝带在风里招展，像片燃烧的晚霞。其中两条挨得最近的，在暮色里轻轻依偎着，仿佛在悄悄约定，要一起熬过最后这 10 天，然后在蝉鸣里，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酿成夏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