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七的身体在血泊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脊椎。那团被他亲手剜出、掷向林烬心口的“药引”——那颗包裹着菌丝毒核的搏动血肉——在砸中林烬的瞬间,如同点燃了引信!林烬凄厉的惨嚎声中,心口处痴情蛊与焚霜菌毒疯狂对冲的毁灭性能量轰然爆发!
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靛蓝冰焰与金红毒火的冲击波以林烬心口为中心,猛地炸开!
“轰——!”
狂暴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将扑在榻边的萧砚掀飞出去!他玄色龙袍被撕裂,后背重重撞在蟠龙金柱上,发出沉闷的骨裂声!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染红了断裂的龙纹刺绣。
而血泊中的裴七,首当其冲!他本就残破的身躯如同狂风中的枯叶,被那毁灭性的能量波狠狠扫中,翻滚着撞向殿角冰冷的石壁!
“砰!”
脊骨撞击石壁的闷响令人牙酸!裴七的身体软软滑落,瘫在冰冷的金砖角落,断臂处和左腿膝盖上方深可见骨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身下大片地面。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残存的意识,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和骨骼碎裂的余音。高烧如同地狱的烈火,从五脏六腑深处猛烈地焚烧上来,炙烤着他的神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伤气管的剧痛。
“呃……”他喉咙里滚动着破碎的呻吟,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断臂伤口在粗糙的地面摩擦,带来新一轮撕裂般的痛楚。碧色的左眼勉强睁开一条缝隙,视线模糊而晃动,只能看到不远处龙榻上那个蜷缩颤抖的身影,以及她心口那片如同地狱之门般不断明灭、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混乱光芒。
主上……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濒临溃散的意识上。不能死……还不能……主上的毒……还没……
他仅存的右臂在冰冷的地面上徒劳地抓挠着,指甲在光滑的金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却无法拖动沉重的残躯分毫。每一次尝试移动,都换来断骨摩擦和伤口撕裂的剧痛,如同千万根钢针同时扎进神经。高烧带来的眩晕和剧痛交织,如同沉重的铁幕,一层层压下来,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拖入黑暗的深渊。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冷触感,如同深井中垂下的蛛丝,猛地刺入他滚烫的识海!
是……血?
他涣散的碧瞳艰难地聚焦,看向自己右臂肘弯内侧——那个之前被他用牙齿撕咬开、用来叼取石片自残的狰狞伤口。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卷着,深可见骨,鲜血正不断涌出。然而,就在那不断涌出的、滚烫的鲜血边缘,几缕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靛蓝色丝线,正顺着血流,悄无声息地、贪婪地钻入他的骨缝深处!
是焚霜菌丝!是之前剜心时沾染的、来自他自己体内的焚霜余毒!此刻正被林烬心发的毁灭性能量吸引,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反噬他这具残破的躯壳!
菌丝钻入骨髓的瞬间,一股比之前剜心断腿更恐怖、更深入灵魂的冰寒剧痛猛地炸开!如同亿万根淬了剧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他每一寸骨髓、每一条神经!那冰寒并非纯粹的低温,而是带着一种腐蚀性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阴毒!它疯狂地吞噬着高烧带来的灼热,却又带来另一种更可怕的、足以冻结灵魂的酷刑!
“嗬……嗬……”裴七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疯狂弹动!仅存的右臂死死抠住地面,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指甲瞬间崩裂翻卷,鲜血淋漓!碧色的左眼瞳孔因剧痛而缩成针尖,眼白瞬间被暴起的血丝覆盖,如同蛛网般狰狞!右眼那点早己黯淡的金芒,此刻如同风中残烛,在血色的风暴中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冰与火!焚霜的蚀骨冰寒与高烧的焚身烈焰在他体内疯狂对冲、撕扯!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仿佛被投入了熔炉与冰窖的夹缝中反复碾磨!骨髓在哀鸣,神经在崩断!意识被这极致的痛苦彻底撕碎、搅拌!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绝望、痛苦和濒死挣扎的惨嚎,终于冲破了他死死咬住的牙关,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悲鸣,凄厉地回荡在死寂的摘星殿内!
这声惨嚎如同惊雷,炸醒了被冲击波震得头晕目眩的萧砚!他猛地抬头,染血的视线死死锁定角落那个在血泊中疯狂抽搐、如同被无形酷刑折磨的身影!也惊动了龙榻上在剧毒对冲中痛苦挣扎的林烬!
林烬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心口那团毁灭性的光芒似乎都因这声惨嚎而微微一滞!她挣扎着侧过头,模糊的视线穿过弥漫的血腥和混乱的能量乱流,看到了角落那个蜷缩在血泊中、正被冰火地狱反复凌迟的身影!
“裴……七……”破碎的音节从她染血的唇间挤出,带着无法言喻的惊骇和剧痛。
“嗬……主……上……”裴七的身体在剧烈的痉挛中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地面!他染血的右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在坚硬的金砖上硬生生抠出五道深痕!碧色的左眼透过血泪和痛苦的风暴,死死望向龙榻的方向,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痛楚、绝望,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不能死!还不能死!
主上的毒……还没解!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灯塔,在无边无际的痛苦深渊中,为他指引着方向!哪怕那方向通往的是更深的炼狱!
他猛地张开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尖!
“噗——!”
一大口滚烫的心头血混着被咬碎的舌尖血肉,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鲜血溅落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那被靛蓝菌丝疯狂侵蚀、正不断溃烂的皮肉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滚烫的、带着他生命本源精气的热血,在接触到胸膛溃烂处疯狂扭动的靛蓝菌丝时,竟如同滚油泼雪!菌丝发出“滋滋”的尖啸,瞬间蜷缩、焦化!而热血落处,溃烂的皮肉边缘,竟浮现出点点细微的、如同熔金般炽热的金红色光点!
“呃啊——!”更强烈的剧痛席卷而来!那金红光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溃烂的伤口上!但裴七眼中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猛地抬起仅存的右臂,染血的五指如同铁爪,狠狠抓向自己胸膛那片被热血浇淋、正浮现金红光点的溃烂区域!
“刺啦——!”
皮肉被硬生生撕开的恐怖声响!一大片粘连着靛蓝菌丝、边缘泛着熔金光点的溃烂皮肉,被他硬生生从胸膛上撕扯下来!鲜血如同决堤般喷涌!
剧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倒下去。但在意识彻底沉沦前的最后一瞬,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将那团沾满自己鲜血、菌丝和熔金光点的溃烂血肉,朝着龙榻的方向,奋力一掷!
“主……上……接……住……”
气若游丝的音节如同叹息,消散在浓重的血腥气中。
那团血肉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刺目的弧线,不偏不倚,正砸在林烬因剧痛而微微起伏的小腹之上!
“噗!”
血肉砸落的闷响。
紧接着——
“嗡——!”
林烬小腹处那道之前因金翎雀鸟没入而残留的搏动金芒,在接触到那团血肉的瞬间,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金芒如同实质的火焰,瞬间包裹住那团溃烂的血肉!靛蓝的菌丝在金焰中发出凄厉的尖啸,疯狂扭动挣扎,却如同投入熔炉的冰雪,迅速消融、汽化!而那点点熔金般的光点,却如同找到了归宿,在金焰的包裹下,如同百川归海,迅速融入林烬腹部的金芒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焚尽一切污秽的纯净暖流,顺着小腹的金芒,轰然涌入林烬的西肢百骸!这股暖流所过之处,心口那两股疯狂对冲、撕扯她心脉的剧毒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压制、驱散!痴情蛊的疯狂悸动和焚霜菌毒的蚀骨冰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呃……”林烬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带着劫后余生般虚弱的呻吟,紧绷到极限的身体骤然放松,在锦褥之上。心口那团毁灭性的光芒迅速黯淡、消散,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被强行注入的暖意。
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小腹。那里,那道金芒在吸收了熔金光点后,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凝实、温暖,如同一个小小的、散发着生命热力的暖炉,驱散着体内残留的阴寒和剧毒。
她的目光,越过弥漫的血腥和混乱,艰难地投向大殿角落。
裴七的身体静静地躺在血泊中,胸膛上那个被他亲手撕开的巨大创口还在汩汩地冒着鲜血,将身下的金砖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一具被彻底掏空、只余残骸的破败人偶。
然而,就在他那片被撕去溃烂皮肉、着森森肋骨和搏动心脉的胸膛创口边缘,那被热血浇淋过、又被金焰灼烧过的血肉边缘,此刻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
原本焦黑翻卷的皮肉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新的肉芽!那新生的肉芽并非寻常的粉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如同熔炼后的赤金般的色泽!金红色的肉芽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蔓延、交织,覆盖住的创面,并在创口的中心位置,缓缓凝聚、勾勒!
一个清晰的烙印正在形成!
烙印的轮廓如同燃烧的火焰,又似收拢的凤翼!边缘是锐利如刀锋的金红纹路,中心则是一枚小小的、如同被烈焰包裹的锁形印记!锁形印记的中央,一个铁画银钩、仿佛用熔金浇铸而成的“烬”字,正散发着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芒!
焚霜烬火,锁心为印!
烙印成型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焚尽万秽气息的暖流,从那烙印中心缓缓溢出,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滋养着他残破不堪的躯体,强行吊住了那最后一缕即将消散的生机。
萧砚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抹去嘴角的血迹,玄袍破碎,后背撞柱的剧痛让他脸色阴沉如铁。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龙榻上气息渐稳、小腹金芒隐现的林烬,又落在大殿角落血泊中那个胸膛烙印金印、气息奄奄的身影上。他染血的龙袍下,那被林烬触碰过、浮现出熔金羽状烙印的心口位置,此刻正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清晰的灼热悸动,仿佛在呼应着角落那道新生的烙印。
他缓缓抬起手,五指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眼底翻涌的,是滔天的怒火、冰冷的算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金印光芒刺痛的惊悸。
“好……好得很……”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一条断脊之犬……也敢在朕的眼前……烙下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