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门冬这味药啊,味道甘甜,性质寒凉,还有淡淡的香气,汁液浓厚,颜色是黄白相间的。它能进入胃里,滋养胃液,让人开胃吃饭;还能进入脾脏,帮助脾脏把精气散到肺里,平定喘气、咳嗽的毛病,能引导肺气清肃地往下走,统筹调节水道,让水液归到膀胱。因为它性质凉、汁液浓、有香气,升降滋润的功能都具备,所以有种种功效,用的时候只要恰当,不会伤害到正气。
《本经》里讲:“麦门冬主治心腹结气,伤中伤饱,胃络脉绝,赢瘦短气。”这话含义很深,能理解透彻的人不多,只有邹润安的解释最精妙。他说:“胃作为腑器,多气多血,只要有变动,往往是实际的病症,不是虚证。要是胃气偏盛,收纳的东西多,传输的时候不按顺序,气就会郁结,心腹结气、伤中伤饱的毛病就来了。到了胃络脉绝的时候,得用仲景‘胃气生热,其阳则绝’的说法来解释。心气要是结住了,输送的功能就更差,因为中焦气腹没有悲伤饥饿的感觉,每次吃饱了就觉得发闷,这是因为胃气太盛,孤阳生热,渐渐导致脉络和心肺不通,吃进去的东西不能变成营养,人就会形体消瘦、气短,各种毛病就都出来了。麦门冬质地柔润坚韧,颜色黄白相间,脉络贯心,正符合胃的形象,它的根像株累一样,西旁横出,从十二到十六之多,就好像胃和其他脏腑脉络有贯注的意义。隆冬时节,它的枝叶还是青绿,茎脉有光泽,吸收土中精气,向上滋润梗叶,比其他东西厉害多了。而且它味道甘中带苦,又有从胃到心的奇妙作用,胃得到它就能输精上行,不会和其他脏腑隔绝;肺得到它就能敷布到西脏,让五脏安和,结气自然消散,脉络自然连续,吃饭能滋养肌肉,谷神旺盛,气也跟着充足。”
再说说黄连。黄连味道大苦,性质寒而且燥。苦味是火的味道,燥是火的性质,所以善于清人心的热。心中的热清了,上焦的热也就清了,所以善于治疗膈膜生炎、脑部充血、时常头晕、眼睛疼、晚上看东西模糊(眼睛生云翳的人要慎用),还有半身以上的疮毒溃疡。它颜色纯黄,能入脾胃,消除实热,帮助吃饭(西方人把黄连当健胃药,因为胃有热就会厌恶吃饭,西方人身体强壮、吃得多,胃里有积热,所以适合用黄连清),还能从胃到肠,治疗痢疾下利脓血。因为它性质凉而燥,所以湿热郁在心里导致心下痞满(仲景的小陷胸汤、诸泻心汤都用它),女子阴中因为湿热生炎溃烂也能用。
徐灵胎说:“苦属于火性,宜热,这是常理。黄连极苦反而性寒,是得到了火的味道和水的性质,所以能除水火相乱的病,水火相乱就是湿热。所以热气导致的眼睛疼、眼角受伤、流泪、视力不清,湿热在上面的;腹中疼、疼痛往下,湿热在中间的;妇人阴肿腹满、丹热在下面的,都能消除。凡是药能去湿的必然会增热,能除热的必然不能去湿,只有黄连能用苦味燥湿,用寒凉除热,一举两得。”
邹润安说:“《别录》说黄连调胃厚肠,不能错误地称为厚肠胃(厚肠胃这种说法,后来的本草书里说)。大肠胃中间有脂膜一道包裹着,是用来护导滓秽往下走的,如果有湿热在里面,脂膜就会消融,滓秽就会往下,古人叫肠澼,后人叫刮肠痢,也叫肠垢。胃体很大,能容纳东西,虽然有停留,也未必会伤到脂膜,所以只要调和其中的内容,边际自然不会受伤,所以叫调;肠势曲折盘旋的地方,更是湿气留聚的地方,湿阻热生,热阻脂膜就会增厚,去掉阻碍,消烁的源头和薄厚的差别,就去掉了厚。可见古人造句精准,一字都不混淆。”
黄连治疗眼睛的功劳不一定非要内服。我治疗眼睛疼的人,就用黄连泡水,趁热用棉花蘸着擦眼上,到咽中觉得苦了为止,眼睛疼立刻就轻了。又治疗眼睛红疼的,把黄连研成末,用芝麻油调了,频繁闻鼻子,也能立刻见效。
最后说黄芩。黄芩味道苦,性质凉,中间空心像肺,最善于清肺经气分的热,从脾脏往下通三焦,到膀胱利于小便。颜色黄属土,又善于补脾胃清热,由胃往下到肠子,治疗水腹泻下利脓血。又因为颜色黄而且属青,所以治肝,又入肝胆清热,治疗少阳寒热往来(大小柴胡汤常用它)。因为它中间空心能调气,不管哪个脏腑,气郁发热的,都能通;因为中间空心又善于清躯壳的热,凡是热隐藏在经络、散漫在腠理的,都能消除。治疗肺病、肝胆病、躯壳病,适合用枯芩(就是中间空心的芩);治疗肠胃病适合用条芩(就是嫩的时候中间不空的,也叫子芩)。说到底都是黄芩,功效差别不大。
李濒湖说:“有人向来喜欢喝酒,得了少腹绞痛的病,小便像淋症,吃药没效果,偶然用黄芩、木通、甘草三味药,煎了喝,就好了。”
【按】黄芩治疗少腹绞痛,《别录》里明确记载,可见古人审药精准,不是后人能比的。但必须是因为热气逼迫导致少腹绞痛的才能用,不能一概用来治腹痛。还要知道太阴腹痛没有热证,“少腹绞痛”是很精准的说法。
濒湖还说:“我二十岁的时候,因为感冒咳嗽时间长,又犯了戒律,就得了骨蒸发热的病,皮肤像火烤一样,每天吐痰好几碗,暑天烦热口渴,吃不下睡不着,脉象浮洪,吃了柴胡、麦冬、荆沥等药,一个月更严重了,都以为没救了。先父偶然想到李东垣治疗肺热火燎、烦躁喝水白天严重的是气分热,用一味黄芩汤,泻肺经气分的火。就按方用黄芩一两,水二盅煎一盅喝了,第二天身热全退,痰嗽也好了,药到病除,像鼓响就有回应,医学的奇妙就是这样。”可见黄芩善于清气分的热,是独特的好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