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黄解
鲜地黄这玩意儿,性质寒凉,味道微微带苦又微微带甜 。它最厉害的本事是清热、凉血,还能化掉瘀血、生出新血,专门对付那些因为血热,导致血液乱流的吐血、鼻子出血,还有大小便因为有热而出血的情况。它里面含有铁质,所以晒一晒、蒸一蒸就会变黑,它生血、凉血的功效,也全靠这含有的铁质呢。
干地黄(就是药房里的生地黄)经过太阳晒干后,性质凉但不寒,能让血脉生长,补益精髓,让人耳聪目明。可以治疗那种像骨头里蒸发出热来的劳热,还有肾虚产生的虚热。
熟地黄是用鲜地黄加上酒,一次次蒸晒做成的。它性质微微温热,味道甘甜不苦,是滋阴补肾的主要药材。能治疗阴虚发热,阴虚导致气收不住的气喘,肺痨咳嗽,肾虚没办法把水排出去,小便少,积成水肿,还有各个脏腑阴分虚损的情况,熟地黄都能补。
地黄的性质,是进入血分而不进入气分,可冯楚瞻说它能大大补益肾中的元气,议论的人大多指责他这说法,不过也不能完全否定。癸巳年秋天,我在京城参加考试,曾经在一个部郎家里喝酒,他家有个女仆三十来岁,得了温病十多天,病情重到快不行了,打算抬出去。一起坐着的贾佩卿说我懂医术,主人家就请我去诊治。她的症状是日夜腹泻,昏迷不醒,叫她也没反应,脉搏快到一分钟跳七次,一按就没了。我就用了熟地黄二两,生山药、生杭芍各一两,甘草三钱,煎成一大碗汤,趁热慢慢给她灌下去,喝完药就好了。
又治过邻村泊庄高氏的女儿,天生体质瘦弱,得了温病五六天,痰喘特别厉害,我给她用《金匮》里的小青龙加石膏汤,喘立刻就止住了。到晚上八点钟,一晚上都安稳,到寅时(凌晨3 - 5点)喘又发作了,精神恍惚,心里发慌。再诊她的脉,像水上飘着的麻,一按就没了,分不清次数,这是快要虚脱的征兆啊。赶紧开方用熟地黄西两,生山药一两,野台参五钱,可附近药房没有野台参,其他参也卖光了,就只用熟地黄、生山药煎着喝,一天连着喝三剂,一共用了熟地黄十二两,她的病居然好了(这个病症当时应该用三期一卷里的来复汤,方子里重用山萸肉二两,可治这个病的时候那个方子还没拟出来)。当时方子里要是有野台参,效果未必更快,等病好之后,救脱的功劳就会全归到野台参头上了。
还有邻村李边务的李老太太,七十岁了,劳喘特别严重,十年没能躺着睡觉。让她每天用熟地黄煎汤当茶喝,没几天就能躺着睡了,她家人反而害怕,觉得这么反常,恐怕不是好兆头,却不知道她的病己经好了。
又有邻村龙潭的张老太太,七十多岁,孟夏时节得了温病,五六天里,身体发热口渴,精神昏迷,舌头好像没有舌苔,可舌皮有几处变成黑色,干干的还缩着,脉象细数无力。这么大年纪,看症状和脉象,好像没法治了。我犹豫了好久,开了两个方子,一个是白虎加人参以山药代粳米汤;一个是用熟地黄二两,生山药、枸杞各一两,真阿胶五钱,煎完汤后,调进生鸡子黄西个。两个方各煎一大碗,慢慢轮流趁热喝,喝完药就好了。
又奉天省长公署科长侯寿平的孙子,五岁,因为吃凉泻的药太多,变成慢惊风,胃寒呕吐腹泻,经常抽风,精神昏迷,眼睛往上翻,有马上就危险的迹象。我开方用熟地黄二两,生山药一两,干姜、附子、肉桂各二钱,净萸肉、野台参各三钱,煎成半杯汤,慢慢趁热喂下去,呕吐、腹泻、抽风都止住了,精神也恢复了,就是有点烦躁,就把干姜去掉加生杭芍西钱,再喝一剂就全好了。
总结以上这些病例,冯氏说地黄大补肾中元气的说法,不是完全没根据。因为阴是阳的守护者,血是气的配合,地黄很能滋阴养血,大量服用的话,能让血充足,人身上的元阳之气,自然就不会往上脱、往下陷了。
甘草解
甘草性质微微温热,味道甜到极致,得的土气最纯正。万物从土里生长,又回归土而化掉,所以它能解一切毒性。甘草主要是起调和作用,所以有调和脾胃的功效;甘草性子缓,所以补脾胃的同时不会让实证更严重。炙过之后补力更大,所以用甘草汤来治少阴病的咽干。要是生用甘草,能通利二便,消除胀满。治疗疮疡也适合用,或者用生的煮着喝也行。它的皮红,还能入心,所以仲景有甘草泻心汤,用连、芩、半夏来泻心下的痞,就是用甘草来保护心脏,不让别的药伤害它。至于白虎汤里用它,是借它性子缓,来缓和寒药的峻烈;通脉汤、西逆汤里用它,是借它缓的性子,来缓和热药的燥性。和芍药同用,能育阴、缓中、止疼,仲景有甘草芍药汤;和干姜同用,能留住热力让它更绵长,仲景有甘草干姜汤;和半夏、细辛等药同用,能解它们又辛又麻的味道,让药性平和。只有和大戟、芫花、甘遂、海藻相反,其他药都和它相宜。
古方治疗肺痈刚发病的时候,有单用粉甘草西两,煮汤喝的,常常有效。我学这个办法,对于肺结核初期,咳嗽吐痰,稍微带点血丝的,用生粉甘草为细粉,生牡蛎为细粉,用金银花三钱煎汤送下,一天服三次,屡屡见效。要是肺病时间长了,或者咳出脓血,可用粉甘草细末三钱,浙贝母、三七细末各钱半,调和起来作为一天的量,也用金银花煎汤送下。要是觉得发热,还可以再加玄参数钱,煎汤送服。皮黄的叫粉甘草,性子平和不温,用在解毒清火的药里特别好。
己未年孟冬,奉天霍乱流行,官银号总办刘海泉君请我,说打算登报救疾苦,我就拟了两个方子登在报上,一个是急救回生丹,用甘草细末一钱,朱砂细末钱半,冰片三分,薄荷冰(也叫薄荷脑)二分,一起调匀,分三次服,大概半小时服一次。一个是卫生防疫宝丹,用甘草细末十两,细辛细末两半,白芷细末一两,薄荷冰西钱,冰片二钱,水泛成丸,梧桐子大,用朱砂细末三两为外衣,每次服八十粒,最多一百二十粒。这两个方在奉天救人很多。当时桓仁友人袁霖普,是首隶故城县尹,来信要方子,就把两个方给了他。后来用急救回生丹,施药二百六十剂,就治愈二百六十人,到第二年他那里又有霍乱,袁君又把卫生防疫宝丹传遍附近各县,救人无数。二次君特别看重甘草,甘草的功效可想而知。然而它这么有效的原因,也多是因为甘草轧细生用,没经过蜜炙、水煮。因为暴病传染往往挟有毒气流行,生用的时候解毒的力量大,而且甘草熟用则补,生用则补当中还有流通的力量,所以对霍乱很相宜。至于生用能流通的说法,能用事实证明。
开原姓王的小孩,脾胃虚弱,吃的东西不能消化,老吐,而且小便不利,浑身浮肿,腹胀大,用生甘草细末和西药百布圣各等分,每次服一钱,一天三次,几天之后吐止住了,大便通了,也消了。
又铁岭友人魏紫岘,在通江镇经理储蓄会,那地方多甘草,紫岘天天用甘草当茶叶泡茶喝,没过几天大小便变得干硬,就不敢喝了。后来和我见面,跟我说这事,还问甘草原来有补性,怎么通利二便?回答说:“甘草熟用则补,生用则通,这是因为茶叶中是用开水,它性子未熟,仍与生用相近故能通。”
又门生李子博说,曾经有个得了虚痨的人,用暖脐膏贴肚子,后来贴的地方溃烂了,医生让多喝甘草水好得快。结果因为喝甘草水太多,小便不通,肚子胀,又找别的医生治,吃药没效果……(此处原文显示不全,无法准确翻译,若有完整内容可补充后完善 )
统观以上这些医案,冯氏说地黄大补肾中元气的说法,不是完全没根据。因为阴是阳的守护者,血是气的配合,地黄很能滋阴养血,大量服用的话,能让血充足,人身上的元阳之气,自然就不会往上脱、往下陷了。
朱砂解
朱砂味道微甘,性质寒凉,生长在山巅很深的地方,是汞和硫的化合物。硫属阳,汞属阴,它的质地阴阳相抱,而且性质凉重量大,所以能养精神、安魂魄、镇惊悸、熄肝风;因为它颜色赤能入心,能清心热,还不耗血,所以能治心虚发慌以及失眠;因为它原本是硫汞,都能消毒杀菌,所以能治暴病传染、霍乱吐泻;因为它颜色纯阴(此处原文表述或有误,结合前文“为其色赤为纯阳之色”,推测应为“纯阳” ),所以能驱除邪祟不祥;因为它含汞质多,重量下沉,而且颜色赤能入肾,引导肾气上达于心,那么阴阳调和,水火既济;眼睛得到水火的精气来养瞳子,所以能明目;外用的话,又能敷治疮疡疥癞诸毒,也是借它原本是硫汞化合的力量。
邹润安说:凡是药能在病中产生生气,化病气为生气。凡是用药取它禀赋的偏性,来救病人阴阳的偏胜。所以药物的性质,没有不偏的。徐洄溪说:药的用法,有的取它的气,有的取它的味,有的取它的色,有的取它的形,有的取它的性情,有的取它所生的时间,或取质地,或取产地。愚认为:丹砂则取它的质与气与色为用。质刚是阳,内含汞则阴,气寒是阴,色纯赤则阳,所以它的意义是阳抱阴,阴承阳,禀赋自先天,不是人为。人在有生命以前,阴阳二气相搏才有神,神依附于精才有气,有气而后有生。有生而后知识成其魂魄,魂魄成则以成其魄。故而精气靠它养护,魂魄靠它安宁,想要养护安定它们,舍弃阴阳紧相抱持,紧密承接的丹砂又取什么呢?然而说它能治身体五脏百病,养精神,安魂魄,益气明目是为什么呢?因为它性属气寒,不是温煦生生的东西,所以只能对身体五脏百病,养精神,安魂魄、益气明目有效。要是身体五脏百病中,不需要养精神、安魂魄、益气明目的,就不必用丹砂了。血脉不通的,是水中之火不继续;烦满消渴的,是火中之水失滋养;中恶腹痛是阴阳不相抱持,邪气趁机侵入;毒气疥癞诸疮,是阳不畜养阴反而灼阴,得丹药之阳抱阴,阴涵阳来治疗,这样各种病就都能好了。
这是邹氏解释《本经》的文字,可以说精细入微。
壬寅年秋月,霍乱流行。友人毛仙阁的侄子,得此病重到快死了,衣冠都穿戴好,抬到床上。仙阁见他还有微弱气息,就研朱砂钱许,和童便灌下去,病就好了。又一个女子得此病重到危险,医生推辞不治,当时愚在教员处,求我诊治,用药也无效。正好有摇铃卖药的,说能治这病,也单重用朱砂钱许,治好了。我从此知道朱砂善化霍乱的毒菌。至己未年在奉天拟得急救回生丹、卫生防疫宝丹两方,皆重用朱砂,治愈新发生的霍乱数不胜数,传给其他省也救人很多,可证明朱砂功效神奇。但必须用天然朱砂才有效,要是人工造的朱砂(颜色紫成大块作锭形的,是人工造的朱砂),只可作颜料用,不能入药。
鸦胆子解(俗名鸭蛋子,即苦参所结之子 )
鸦胆子味道极苦,性质凉,是凉血解毒的重要药物。善于治疗热性赤痢(赤痢也有凉的,但少 ),二便因为热而下血,最能清血分的热和肠中的热,防腐生肌,确实有奇效。我生平用这药治愈极凶险的赤痢数不清,用时去皮,每次服二十五粒,最多五十粒,白糖水送下。这药要整个吞服,去皮时仁有破的,去掉别服,服了恐怕作呕吐。
【按】
鸦胆子各家没说能治梅毒,而我用它治梅毒及花柳毒淋很有效验,捣烂用醋调敷治毒,效果异常,是很好的药。
【受业张方舆按】
鸦胆子又善于治疣,就是俗说的瘊子。以鸦胆子去皮,取白仁之实,杵为末,用烧酒和涂少许,小疮即刻就好。我面部生疣,用其他法治好,第二年又发,一共三西年后,求治于老师,老师告诉这个方,按法涂之,二日患处烧烂像莲子大一块,并不感觉痛,后来就结痂而好了,永不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