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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坚硬。
带着铁锈与干涸血液混合的、深入骨髓的腥气。
陆沉的脸颊紧贴着粗糙的石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卷起细小的尘埃,呛入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沉重的剧痛中艰难地挣扎,试图浮出水面。
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猩红罪眼的视野被一层粘稠的血翳覆盖,所见之物模糊、扭曲,浸染着不祥的暗红。
他趴伏着。身下是冰冷、坚硬、布满深刻划痕和深褐色污渍的黑色岩石地面。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了血腥、铁锈与某种古老尘埃的味道。这里没有光,只有一种源自岩石本身的、极其微弱的、如同冷却余烬般的暗红微光,勉强勾勒出周围巨大而狰狞的轮廓。
巨大的、扭曲的刑具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散乱地矗立或倒塌在黑暗之中。断裂的青铜铡刀边缘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其尺寸足以斩断山岳。锈迹斑斑、布满尖刺的巨大铁张着黑洞洞的巨口,仿佛刚刚吞噬过神灵。剥皮架上悬挂着早己风干、却依旧散发着痛苦怨念的残破皮囊……每一件刑具都巨大得超乎想象,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残酷美感,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施加过的、足以令神魔颤栗的恐怖刑罚。
这里,就是心脏印记所指引的遗迹核心?一座建立在古神尸骸之上的……刑官审判场?!
陆沉试图撑起身体,仅仅一个微小的动作,便牵扯起全身山崩海啸般的剧痛。剥离司主烙印带来的灵魂创伤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灼烧着意识本源,而身体在死亡之海和遗迹入口遭受的重创,更是让每一寸血肉都濒临崩溃。混沌枷锁黯淡如风中残烛,丹田的罪源结晶在封灵匣印记的微弱压制下死寂蛰伏,如同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艰难地抬起头,猩红罪眼艰难地穿透血翳和昏暗的红光,望向这片刑具森林的中心。
那里,矗立着一座“山”。
并非自然形成的山峦,而是一个由无数巨大刑具残骸扭曲、熔铸、强行堆叠而成的恐怖王座!
断裂的铡刀构成了王座的基座,锋刃向上,闪烁着寒光。巨大的铁残骸被扭曲成椅背,黑洞洞的开口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剥皮架、穿刺桩、碾骨轮……无数叫不出名字的恐怖刑具部件被一种蛮横的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座高达数十丈、散发着无尽痛苦、绝望与绝对镇压气息的刑具之山!王座表面流淌着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光泽,无数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其深处若隐若现,无声地哀嚎着。
而在那刑具王座的最顶端,端坐着一个“身影”。
它并非血肉之躯。
那是一具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骸骨!骨骼呈现出一种历经了亿万年岁月洗礼的暗金色泽,质地非金非玉,却散发着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坚固、都要沉重的威压。骸骨保持着端坐的姿态,脊椎挺首如撑天之柱,巨大的颅骨低垂着,空洞的眼窝俯视着下方渺小的陆沉,仿佛在审视一只误入审判场的蝼蚁。
骸骨身上,披挂着一件同样由无数刑具碎片编织而成的“甲胄”!这些碎片在暗金骸骨表面流动、组合、变形,时而化作覆盖胸腹的狰狞尖刺板甲,时而化作缠绕臂骨的带刺锁链,时而又在肩头凝聚成咆哮的兽首形态!这甲胄仿佛是活的,是刑具意志的延伸,与下方的刑具王座产生着深沉的共鸣。
刑官!
一尊陨落于此、骸骨与刑具意志融合、化身为此地终极审判者的远古刑官!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攫住了陆沉。这恐惧远胜于面对尸骸之海中的怨念聚合体。眼前这尊端坐于刑具王座之上的骸骨刑官,其散发出的威压,带着一种绝对的、凌驾于生死之上的刑罚意志。它虽然沉寂,却如同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给予闯入者永恒的审判!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中,陆沉心脏位置那枚沉寂的刑官印记,却如同受到感召般,极其微弱地、缓慢地搏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是渴望那骸骨刑官的力量?还是渴望那刑具王座所代表的权柄?
嗡!
几乎在刑官印记搏动的瞬间,陆沉怀中紧贴的封灵匣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炽烈的青金光芒!
这光芒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瞬间穿透了他的衣襟,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束,无视了空间距离,带着一种蛮横到极致的吞噬意志,狠狠射向刑具王座顶端——那尊暗金骸骨刑官!
封灵匣的目标,不是王座,不是散落的刑具,而是那具骸骨本身!是骸骨深处残留的、最为精纯的刑官本源!
轰——!!!
整个遗迹核心空间仿佛被投入了烧红的铁块!
封灵匣青金光束触及骸骨刑官的刹那,那尊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暗金骸骨,空洞的眼窝深处,猛地燃起了两团幽蓝色的魂火!
冰冷!死寂!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绝对无情的审判意志!
“亵渎!”
一个宏大、冰冷、仿佛由亿万受刑者哀嚎凝聚而成的意念,首接在陆沉的神魂深处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碾碎灵魂的刑杀之力!
嗡!!!
刑具王座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血光!王座表面流淌的“血浆”瞬间沸腾!那些若隐若现的痛苦面孔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
与此同时,骸骨刑官身上那件由刑具碎片构成的流动甲胄,瞬间活化!无数尖锐的碎片如同暴怒的蜂群,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脱离骸骨,化作一片覆盖整个空间的、毁灭性的金属风暴,狠狠绞杀向那道青金吞噬光束,以及光束源头——渺小的陆沉!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陆沉瞳孔缩成针尖,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这攻击的威势,远超尸骸之海中的怨念聚合体!是真正属于远古刑官的力量,哪怕只是残存的一丝意志驱动!
避无可避!
混沌枷锁发出濒死的哀鸣!罪源结晶在本能地疯狂躁动!猩红罪眼视野中,除了漫天绞杀而来的毁灭刑具碎片,只剩下那暗金骸骨燃烧着幽蓝魂火的空洞眼窝!
就在这千钧一发、陆沉即将被绞成肉泥的瞬间——
嗡!
一道平滑如镜、边缘流淌着冰冷银辉的空间裂隙,毫无征兆地在陆沉身前不到三尺的虚空中,无声地裂开!
没有狂暴的能量宣泄,只有一种绝对的、掌控万物的“静”降临了。时间仿佛被剥离,绞杀而来的刑具碎片风暴在这裂隙出现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冻结时空的墙壁,瞬间陷入了绝对的凝滞!
一只修长、白皙、完美无瑕的手掌,缓缓从空间裂隙中探出。
这只手,仿佛由天地间最纯净的法则凝聚而成,散发着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掌控生死轮回的无上威严。仅仅是它的出现,就让这遗迹核心空间内狂暴的刑杀能量、沸腾的暗红血光、甚至那骸骨刑官燃烧的幽蓝魂火,都本能地陷入了一种被更高位阶力量压制的凝滞!
仙律司司主!
他终于,追至!
那只完美的手掌并未理会下方如同蝼蚁般的陆沉,甚至没有去看那暴怒的骸骨刑官。它的五指微张,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一切的气度,首接穿透了凝滞的空间,无视了封灵匣释放的青金吞噬光束,精准地、稳定地……抓向刑具王座顶端,那尊暗金骸骨刑官的头颅!
他的目标,同样清晰无比——这尊陨落刑官骸骨中残留的、最为核心的本源力量!
“吼——!!!”
骸骨刑官发出了无声的、震怒到极致的咆哮!它空洞眼窝中的幽蓝魂火疯狂暴涨!整个刑具王座剧烈震动,暗红血光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天而起!那被司主力量暂时凝滞的刑具碎片风暴,在骸骨刑官本源的疯狂驱动下,爆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竟隐隐有挣脱空间束缚的趋势!无数碎片调转方向,带着更加决绝的毁灭意志,狠狠刺向那只探来的完美手掌!
遗迹核心,瞬间变成了两位至高存在意志碰撞的战场!
一方,是陨落万古、骸骨与刑具意志融合、化身审判之地的远古刑官残留!
另一方,是掌控现世仙律、执掌生杀予夺、真身降临的仙律司司主!
而陆沉,连同他怀中那贪婪的封灵匣,如同风暴中的一粒尘埃,被夹在两者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