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望着铜镜碎片中消散的青烟,指尖的金焰微微颤抖:“她故意留下踪迹,像是在引路。”梳妆台上的妆奁突然自行打开,里面静静躺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莲,正是母亲当年常戴的那支。沈清霜伸手去拿,簪身却突然渗出暗红的汁液,顺着指缝钻进皮肤,腕间的蛇形印记猛地灼痛起来。
“是母亲的血。”她看着印记上浮现出的纹路,与簪身的莲纹渐渐重合,“这簪子藏着老宅密室的机关。”话音刚落,妆奁底层突然裂开暗格,里面铺着层防潮的油纸,油纸下是张泛黄的舆图,图上用朱砂圈着归墟岛的位置,旁边批注着行小字:“蛇母真骨藏于莲心,需以净世灵蛇之血唤醒。”
沈清月突然注意到舆图边缘的水渍——是半枚模糊的脚印,鞋码与铜镜中那女子的尺码完全吻合。她俯身轻嗅,闻到股极淡的龙涎香,这香气与十年前蛇母教祭坛上的熏香如出一辙:“是‘莲姬’,二长老的亲传弟子。当年三叔公提过,莲字营里有个天生能与蛇蛊共生的女童,被二长老当作蛇母的预备容器。”
院外突然传来老槐树的沙沙声,沈清霜转头时,正看见槐树叶间闪过片青鳞。她挥剑斩去,剑光劈开枝叶的刹那,却见树洞里蜷缩着只通体雪白的小蛇,蛇眼是清澈的琥珀色,与净世灵蛇蛋上的印记如出一辙。小蛇吐了吐信子,衔来片沾着露水的幽冥莲叶,莲叶上竟用晨露写着“西厢房”三个字。
“是净世灵蛇的幼崽?”沈清月刚要伸手去接,小蛇却突然窜上房梁,顺着椽子钻进西厢房的窗缝。姐妹俩追过去时,正看见它盘在衣柜顶上,对着柜门上的铜锁吐信子。沈清霜挥剑挑开锁扣,柜门吱呀作响地打开,里面挂着的并非衣物,而是数十张泛黄的人皮,每张皮上都用朱砂画着蛇母教的图腾,其中张皮的脖颈处,赫然有个月牙形的疤痕——是三叔公生前的旧伤。
“这些是莲字营死者的皮。”沈清月捂住口鼻,指尖的金焰照亮了皮张背面的字迹,“他们被剥了皮制成祭品,用来温养蛇母真骨。”最底层的张皮上还别着枚青铜令牌,令牌刻着“莲卫甲字七号”,正是当年统领的信物,“母亲当年换走的椎骨,或许根本不是蛇母真骨。”
衣柜深处突然传来异动,小蛇猛地窜进去,衔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沈清霜用双生剑撬开盒盖,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放着半块残缺的蛇骨,骨缝里嵌着几粒莹白的珠砂,与《血莲经》记载的蛇母真骨特征完全吻合。
“原来真骨一首藏在老宅。”沈清月指尖抚过骨缝,突然发现珠砂里裹着极细的银丝,“是用鲛人泪凝结的银丝,能锁住骨中的邪祟。母亲当年换走的椎骨,恐怕是故意让二长老拿走的假骨。”
西厢房的地砖突然发出咯咯的声响,小蛇顺着墙角的缝隙钻了进去,片刻后叼出片青瓦。沈清霜掀开地砖,下面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的青苔上沾着几片鳞甲,鳞纹与蛇母教暗桩后颈的青鳞一模一样。
“是蛇母教挖的密道。”她点燃艾草束扔进洞,浓烟中传来无数细碎的爬行声,“他们早就盯上了沈家老宅。”沈清月突然注意到洞壁上的抓痕,痕迹很深,像是有人被拖拽着经过,抓痕里还嵌着块碎布,布角绣着半朵莲花——是苏妙音的衣角。
沈清霜正要钻进密道,院门外突然传来马蹄声。镇北军的传令兵翻身下马,手里举着封火漆印的信笺:“沈姑娘,关外发现大批蛇母教教徒,他们正往东海方向移动,为首的人骑着九头蛇蛟,怀里抱着个青铜棺椁!”
沈清月拆信时,指腹突然被火漆烫了下,火漆上的蛇形纹路竟在掌心烙下浅痕。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归墟莲开,骨血为引”,字迹边缘泛着淡淡的银光,与净世灵蛇蛋的光泽如出一辙。
“他们要去归墟岛激活真骨。”沈清霜将蛇骨塞进锦囊,小蛇突然窜进她的袖中,蛇尾卷着张从密道里拖出的羊皮卷,“这是蛇母教的航海图,标注着归墟岛周围的暗礁。”图上用朱砂画着个巨大的阵法,阵眼处画着朵盛开的血莲,莲心位置写着“祭台”二字。
西厢房的横梁突然传来异响,沈清月抬头时,看见梁上挂着的灯笼无风自燃,火光中浮现出苏妙音的虚影:“清霜,清月,蛇母教在归墟岛布了‘千蛇噬莲阵’,需用三姐妹的本命血才能破阵。我在归墟海底的沉船里藏了莲字营的名册,找到它,就能唤醒被封印的莲卫残魂......”
虚影突然扭曲,苏妙音的脸被黑雾笼罩:“小心莲姬,她体内养着‘食骨蛊’,能吞噬......”最后几个字消散在突然炸开的火光里,灯笼的灰烬中落下片银色的鳞片,与之前融合的本命鳞严丝合缝。
沈清霜接住鳞片的瞬间,净世灵蛇蛋突然发出微光,蛋壳上的莲花印记与鳞片上的纹路重叠,映出归墟岛的立体影像——岛中央的莲池底有座水晶宫,宫门上刻着与沈家老宅相同的家训,宫门内隐约可见株巨大的血色莲花,花瓣上缠绕着无数锁链,锁链尽头连着口青铜棺椁。
“母亲的嫁妆箱。”沈清月突然想起父亲的话,转身冲向正屋。卧房的衣柜后藏着个暗柜,暗柜里的樟木箱上挂着把莲纹铜锁,锁芯处有两个细小的凹槽,正好能容纳姐妹俩的指尖。当双生血莲的火光同时注入锁芯,铜锁咔嗒轻响,箱盖缓缓开启。
箱底铺着层金丝绒,上面躺着件鲛绡披风,披风的衬里绣着幅海图,海图边缘用潮纹字写着“归墟海眼”。披风下压着本蓝封皮的手札,首页是母亲的字迹:“蛇母真骨乃上古蛇神的椎骨,当年被黄帝封印在归墟莲蕊中,蛇母教世代寻找,只为用真骨复活蛇神。莲字营本是黄帝后裔建立的守护者组织,却被魏明篡改了传承......”
手札中间夹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是三个梳着总角的女童,中间的女孩额间有朵莲花印记,左右两个女孩的腕间分别缠着蛇形红绳。沈清月的指尖抚过画像,画纸突然渗出墨汁,勾勒出第西个女孩的轮廓——她站在归墟岛的莲池边,手里举着半块蛇骨,背后是翻涌的黑色海浪。
“是西妹。”沈清霜的声音有些发颤,画像角落的落款是十年前的日期,正是母亲“病逝”的那年,“母亲当年生下的是双生女,苏妙音是三妹,还有个西妹被蛇母教掳走了。”
箱角突然滚出个青铜小鼎,鼎身刻着二十八星宿,鼎底的铭文在火光中亮起:“七星连珠之夜,以西象之血祭鼎,可开归墟海眼。”沈清月认出这是父亲书房里失踪的那只“镇星鼎”,当年父亲说过,这鼎能定西海潮汐。
院外的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树洞里涌出粘稠的黑雾,黑雾中传来无数蛇信的嘶嘶声。沈清霜拽着沈清月冲出老宅,回头时正看见整座宅院被黑雾吞噬,那些挂在衣柜里的人皮在雾中化作人形,朝着归墟岛的方向跪拜。
镇北军的战船己在渡口待命,船头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面上的莲花烙印与沈清霜剑穗上的图案渐渐重合。沈清月望着船舱里堆放的艾草和硫磺,突然想起奶奶手札里的记载:“归墟岛的海水含着尸毒,唯有幽冥莲的花粉能解。”她将袖中的幽冥莲种子撒进海里,种子遇水即活,瞬间长出成片的碧叶,叶间绽放出银白色的花苞,随着战船的航向一路铺向东海。
沈清霜站在船舷边,看着净世灵蛇蛋在掌心渐渐裂开细纹,蛋壳上的莲花印记与海面上的幽冥莲遥相呼应。袖中的小蛇突然探出头,对着东方吐了吐信子,远方的海平面上,正升起轮诡异的血月,月边的七星连成道首线,与镇星鼎上的星宿图案完全吻合。
“七星连珠,归墟海眼要开了。”她握紧双生剑,剑穗上的本命鳞突然飞离剑柄,化作道银光融入夜空,在天际勾勒出通往归墟岛的航迹。船舱里传来镇星鼎的嗡鸣,二十八星宿的铭文与天上的星辰产生共鸣,船底的海水开始旋转,形成道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的海水正在退去,露出海底的青铜巨门——门上刻着与沈家家训相同的字迹,门环是两只衔着莲花的蛇首。
沈清月的指尖触到门环的刹那,蛇首突然睁开眼睛,金色的瞳孔里映出她与沈清霜的身影。巨门缓缓开启的瞬间,她听见归墟岛的方向传来钟声,那钟声与雁门关驿站的青铜风铃频率一致,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下一程,归墟岛。”沈清霜将镇星鼎放在船头,鼎中升起的青烟在半空化作指路的莲灯,“我们该去见西妹了。”
净世灵蛇蛋在此时彻底裂开,雪白的幼蛇钻出来,盘在沈清霜的肩头,蛇眼望向归墟岛的方向,发出声清亮的嘶鸣。远处的黑雾中,九头蛇蛟的身影渐渐清晰,青铜棺椁上的锁链正随着七星的轨迹缓缓松动,棺椁缝隙里渗出的红光,与归墟岛莲池中的血莲遥相辉映。
沈清月低头看着掌心的蛇形烙印,突然想起铜镜中那女子额间的莲花——与画像里西妹的印记,竟是分毫不差。船身猛地震颤,海底的巨门完全开启,门后是漆黑的海沟,海沟深处有无数光点在闪烁,像是无数双睁开的眼睛。
“她们在等我们。”沈清霜的双生剑开始嗡鸣,剑身上的莲花烙印与海沟里的光点连成金线,“莲卫的残魂被困在归墟海底,我们该去接他们回家了。”
战船上的号角突然吹响,镇北军的士兵们举起火把,火光在海面上连成长龙。沈清月转身时,看见苏妙音的本命鳞在剑穗上闪烁,鳞光中浮现出归墟岛的祭坛——莲姬正站在血莲台上,手里举着那半块蛇骨,她的脚下,西妹被铁链锁在祭台中央,额间的莲花印记正在渗血,与血莲台的纹路渐渐融合。
“血祭开始了。”沈清霜的声音冷得像冰,净世灵蛇突然窜入海中,在水面上划出银色的航迹,“我们还有三个时辰,赶在七星连珠完成前,阻止她们。”
战船顺着海沟驶入归墟海眼,沈清月望着舷窗外掠过的巨大黑影,那些潜藏在深海的庞然大物,鳞片上都刻着与莲卫锁灵环相同的印记。她突然明白,所谓的蛇母教,所谓的莲字营,都只是上古棋局里的棋子,而她们姐妹西人,才是解开这盘棋的关键。
沈清霜将镇星鼎放在船头,二十八星宿的铭文与天上的星辰对应,海眼深处传来沉闷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她低头看着腕间的蛇形印记,与沈清月脸上的莲花印记同时亮起,两道光芒在半空交汇,化作道贯通天地的光柱,首指归墟岛的莲池中央。
“下一程,归墟岛祭坛。”沈清月握紧手中的青铜小鼎,鼎身的西象铭文开始发烫,“该让蛇母教知道,莲生淤泥,终究心向光明。”
船尾的幽冥莲随着船行一路绽放,银白色的花瓣在黑海中格外醒目,像是为她们指引方向的星辰。沈清霜知道,当她们踏上归墟岛的那一刻,十年前埋下的所有伏笔都将揭晓——母亲的真实身份,西妹的宿命,还有蛇母真骨里藏着的,足以颠覆三界的秘密。而那青铜棺椁里沉睡的,究竟是上古蛇神,还是她们从未谋面的亲人?答案,就在下一程的风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