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在雁门关正上方的刹那，沈清霜腕间的阳瓣胎记突然像被烙铁烫过，疼得她几乎握不住青铜罗盘。密室的石墙在震颤中簌簌掉灰，穹顶星图上那朵枯萎的莲花突然渗出汁液，在“余孽未除”西个字上晕开暗红，像极了苏妙音消失前溅在城砖上的血。
“姐姐，这石台上的莲子在动！”沈清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掌心的阴瓣胎记正泛着诡异的青光，与石台上两颗幽冥莲心的金光相斥，“它们好像在怕什么——”
话音未落，整座密室突然倾斜。沈清霜伸手去扶妹妹，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鳞片——不知何时，她的小臂上爬满了细密的青鳞，正顺着血管的走向蜿蜒生长。青铜罗盘在此时发出刺耳的嗡鸣，盘面上原本清晰的地下脉络图开始扭曲，那些代表地脉的金线竟在血月光芒中变成了游动的蛇形。
“是椎骨！”沈清霜猛地想起蛇母临终的嘶吼，“二长老手里的真椎骨在引动万魂阵的地脉！”她拽着沈清月扑向石门，却发现门缝里渗进了粘稠的黑雾，黑雾中隐约传来无数细碎的鳞片摩擦声。
沈清月从药篓里翻出最后一把艾草，点燃的瞬间，黑雾中爆出凄厉的尖叫。她看清了那些黑雾的真面目——是无数细小的蛇影，每个蛇影的额头上都顶着颗极小的骷髅头，正是蛇母教用来饲养冤魂的“骨蛇蛊”。
“这些蛊虫是从地脉里爬出来的！”沈清月将燃着的艾草束塞进石门缝隙，“万魂阵的阵眼被椎骨激活了，十年前献祭埋下的尸骨正在化蛊！”
沈清霜突然想起父亲信里的话——“双生血莲之心火”。她抓起石台上的幽冥莲心，两颗莲子入手的刹那突然炸开金焰，将她和妹妹的手掌烫出相同的莲花烙印。金焰顺着血脉窜向心口，让她清晰地听见血脉深处传来的呐喊，那声音一半是母亲的哭腔，一半是苏妙音压抑十年的呜咽。
“原来心火不是要烧别人...”沈清霜的软剑突然自行出鞘，剑尖在金焰中化作半朵莲花，“是要烧我们自己的血脉！”
石门在此时被猛地撞开，二长老的身影裹着黑雾站在门口。他手中的蛇母椎骨泛着血光，椎骨断面的齿痕与沈清霜在密室看到的蛇鳞纹路完全吻合——当年偷换椎骨的根本不是苏妙音，而是母亲！她故意让二长老拿走真椎骨，又用假鳞片误导玄机子，就是为了让这截椎骨在血月之夜回到雁门关。
“沈夫人算得真妙啊。”二长老的脸在黑雾中忽明忽暗，他脖颈处突然裂开道口子，钻出条猩红的小蛇，“可惜她没算到，我早就把自己的半截脊椎换给了蛇母教的初代圣女。现在这截椎骨里，住的可是能吞噬血脉的‘噬莲蛊’！”
沈清月的软剑突然脱手飞出，却在刺向二长老的瞬间被黑雾缠住。她眼睁睁看着剑身爬满青鳞，那些鳞片迅速蚀穿铁刃，露出里面纤细的血丝——那是她之前喂给剑穗的血，竟被骨蛇蛊当成了养分。
“清月！”沈清霜将幽冥莲心按在妹妹掌心，金焰陡然暴涨，逼退了缠上沈清月手腕的黑雾。她这才发现妹妹的阴瓣胎记正在褪色，那些原本金色的血液竟在椎骨影响下变成了墨色，“你的血在被蛊虫污染！”
二长老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震得密室顶落下更多碎石：“沈老太婆以为用莲卫的血能净化蛇母残魂，却不知道莲卫的血脉本就和蛇母同源！魏明当年建立莲字营，根本不是为了镇守雁门关，是为了给蛇母教培育最纯净的血食！”
这句话像淬毒的冰锥扎进沈清霜心口。她猛地想起赵武消散前的眼神，那眼神里除了决绝，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悲悯——他早就知道真相。父亲胸口的莲花疤痕，赵武腰间的莲字营令牌，甚至青铜罗盘上反复出现的莲纹，原来都不是守护的象征，而是蛇母教用来标记血脉的烙印。
“姐姐快看！”沈清月指着穹顶星图，那幅图正在血月光芒中缓缓旋转，三朵莲花的位置渐渐与雁门关、沈家老宅、东海之滨连成一线。星图边缘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竟是蛇母教的《血莲经》全文，“上面说...双生血莲是‘莲种’，幽冥莲心是‘莲台’，而三妹的本命鳞...”
“是莲子。”沈清霜接过妹妹的话，指尖的金焰突然窜向拼合的莲花玉佩。玉佩在金焰中融化，化作三滴金色的液珠悬浮在空中，其中一滴迅速黯淡，显然是苏妙音的魂魄所化。另外两滴液珠缠着青黑二色的光带，正在缓慢靠近——那是她和沈清月血脉里潜藏的蛇母残魂。
二长老的身影突然化作道黑风扑来，手中的椎骨首指那两滴金珠：“让我来帮你们完成最后的融合！”椎骨尖端裂开无数细小的嘴，发出令人牙酸的吮吸声，“噬莲蛊最喜欢双生血莲的魂魄了！”
沈清霜将沈清月推到身后，青铜罗盘在她掌心急速旋转，盘面上浮现出母亲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霜儿，清月，娘把蛇母的本源灵识封在了你们血脉里。不是要让你们承受诅咒，是要让你们学会掌控它——”
话音未落，沈清霜的软剑突然与沈清月的剑穗相缠，两柄兵器在金焰中融成一柄双刃剑，剑脊上刻着“莲生”二字。她想起奶奶手札里被虫蛀的那页，残存的字迹拼凑起来正是“以血为引，以魂为鞘，双生合璧，可斩蛇母”。
“清月，凝神！”沈清霜握住妹妹的手，两人同时将幽冥莲心按在剑脊上。金焰顺着剑刃蔓延，在剑尖凝聚成朵盛开的莲花，花瓣上跳动着青黑二色的火焰——那是她们用自身血脉炼化的蛇母本源。
二长老的椎骨与剑尖相撞的刹那，整座密室突然陷入死寂。沈清霜在金焰中看见无数重叠的画面：母亲抱着襁褓在乱葬岗埋下本命鳞，苏妙音在蛇母教地牢里用牙齿咬破手指画镇魂咒，父亲冲向敌军时故意撞向阵眼的决绝背影...原来所有的牺牲都不是偶然，而是沈家三代人布下的局。
“不可能...”二长老的椎骨开始龟裂，他脸上的得意被惊恐取代，“噬莲蛊怎么会...”
“因为它认主了。”沈清霜看着剑尖的莲花吞噬椎骨，那些原本疯狂的噬莲蛊突然温顺下来，顺着剑刃爬向她的手腕，在阳瓣胎记上凝成枚小小的蛇形印记，“蛇母的本源灵识早就选了新的宿主。”
椎骨在金焰中炸裂，露出里面蜷缩的银色小蛇。那蛇只有手指长短，额头上有朵莲花印记，正是蛇母教传说中早己灭绝的“净世灵蛇”。灵蛇在金焰中化作道银光，钻进沈清霜的血脉，让她腕间的蛇形印记泛起柔和的白光。
密室的震动在此时达到顶峰，石台上的另一半青铜罗盘突然飞起，与沈清霜手中的罗盘合二为一。完整的罗盘发出冲天的光柱，将整座雁门关笼罩其中。沈清霜透过光柱看见广场上的景象：那些被万魂阵困住的镇北军冤魂正在光柱中消散，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城墙；关城外的蛇形火把阵列彻底溃散，护生盟弟子们扔掉兵器跪地求饶；而二长老的本体，竟只是具被噬莲蛊操控的空壳，此刻正瘫在地上化作堆黑灰。
“姐姐，血月在退！”沈清月指着天际，暗红色的圆月正在被晨光吞噬，那些被血月催生的骨蛇蛊在阳光下纷纷化作青烟，“我们做到了！”
沈清霜却盯着罗盘上新浮现的纹路，那些纹路组成了东海的地图，地图终点画着座被莲花环绕的岛屿。她想起苏妙音本命鳞里最后的影像——母亲在乱葬岗埋下的襁褓里，除了本命鳞，还有块刻着“归墟”二字的龟甲。
“还没完。”沈清霜握紧妹妹的手，掌心的莲花烙印正在发烫，“星图说‘莲生三世’，我们三姐妹的债，总要在根源处了结。”
光柱散去时，沈清月在石台上发现了块新的龟甲，上面刻着父亲的字迹：“蛇母教初代圣女，葬于归墟岛。沈家血脉，实为圣女后裔。”龟甲边缘粘着片干枯的莲叶，正是幽冥莲的叶子，“若双生血莲能净化噬莲蛊，便去归墟岛焚尽《血莲经》，让一切从头开始。”
沈清霜将龟甲收进锦囊，与那半片蛇母本命鳞放在一起。她走到密室门口，看着朝阳为雁门关镀上金边，那些被战火摧残的城墙正在缓慢修复，赵武消散的地方长出了丛伴生草，草叶上还沾着未干的金光。
沈清月捡起地上的执法匕首，用衣角擦拭着刀柄上的“护生”二字。匕首在晨光中映出她们的脸，两张脸上都多了枚相同的莲花印记，只是沈清霜的印记泛着金，沈清月的泛着银，像极了当年母亲分藏的两半罗盘。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东海？”沈清月的声音带着释然，掌心的阴瓣胎记己经恢复正常，只是偶尔会闪过微光。
沈清霜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际，腕间的蛇形印记轻轻蠕动，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她想起苏妙音在蛇母教十年的隐忍，想起父亲献祭时染红河楼的血，想起母亲在乱葬岗埋下的那抹决绝——沈家三代人的牺牲，从来都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新生。
“等我们把三叔公他们的尸骨迁回沈家祖坟。”沈清霜的指尖拂过剑脊上的“莲生”二字，“然后去护生盟清理门户，把那些藏在暗处的余孽连根拔起。”她顿了顿，看向妹妹眼中闪烁的光，“最后，我们去归墟岛，给三妹，也给我们自己一个真正的结局。”
朝阳完全升起时，沈清霜姐妹并肩走出密室。广场上，幸存的镇北军士兵正在掩埋尸体，护生盟的俘虏们低着头站在角落，远处的城墙上传来清脆的鸟鸣——那是十年未见的太平景象。
沈清月将苏妙音的本命鳞小心地收进锦囊，与幽冥莲心放在一起。沈清霜知道，当她们踏上归墟岛的那一刻，这枚鳞片会指引她们找到母亲真正的遗骨，找到蛇母教起源的真相，也找到三姐妹血脉最终的归宿。
青铜罗盘在沈清霜的怀中轻轻震动，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低语。她低头看着地面，那些被赵武的金光净化过的土壤里，正钻出细小的莲芽，在晨露中微微颤动。
这一次，莲花开处，再无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