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霜的软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剑尖首指苏妙音。三个月前灵堂外的惊鸿一瞥犹在眼前,这个女人带着魏明的头颅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却突然出现在黑风岭,腰间的护生盟令牌在夜色中闪着幽光——那是执法长老的令牌,与魏明生前佩戴的一模一样。
“你没死。”沈清霜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掌心的血莲胎记仍在发烫,方才融入其中的爹娘残魂似乎在微微震颤,像是在警示眼前的危险。
苏妙音抬手摘下面纱,露出张与沈清霜有七分相似的脸,只是眼角的蛇形纹路让她多了几分妖异。“魏明能借蛇母分身苟活,我为何不能?”她指尖轻抚眼角的纹路,那里突然渗出黑色的汁液,“当年我能帮他藏起蛇母椎骨,自然也留了后手。”
沈清月突然按住沈清霜的剑柄:“她身上有共生蛊的气息。”妹妹的声音带着警惕,方才消失的阴瓣胎记处泛起淡淡的红痕,“是蛇母教最毒的子母蛊,她若死了,姐姐你也会...”
“清月妹妹倒是比你姐姐敏锐。”苏妙音轻笑出声,腰间的令牌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片蛇鳞,“这鳞片是蛇母的本命鳞,能让我不受噬心虫控制。至于共生蛊...”她突然凑近两步,沈清霜才发现她的脖颈处有个淡红色的莲花印记,与自己腕间的阳瓣胎记如出一辙,“二十年前,沈夫人怀的本是三胞胎,我便是那个被扔进乱葬岗的死婴。”
沈清霜的软剑险些脱手。奶奶手札里从未提过母亲怀过三胞胎,青铜罗盘映出的影像里,母亲生产时确实血流不止,但影像到婴儿啼哭便戛然而止。若苏妙音所言非虚,那她与自己姐妹俩便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魏明当年捡我回去,本是想养个能替代双生血莲的容器。”苏妙音的指尖划过脖颈的莲花印记,那里突然渗出鲜血,“可他没料到,我天生能与蛇母残魂共鸣。十年前雁门关的献祭,是我偷偷换了祭台上的血亲,才保住你们沈家最后一点血脉。”
沈清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鳞片。“你在药里加了化骨蛇毒!”她指着苏妙音,指甲因愤怒而泛白,“方才在竹屋的药汁,金色药渣沉淀成蛇形,根本不是偶然!”
苏妙音的笑容淡了下去:“那是解共生蛊的药。”她从袖中掏出个瓷瓶,扔给沈清霜,“魏明在你俩的胎记里下了子母蛊,清月的阴瓣是子蛊,你的阳瓣是母蛊,我若不提前用药压制,方才幽冥莲炸开时,你们早就被蛊虫啃噬得只剩骨头了。”
沈清霜接住瓷瓶,瓶身上刻着九头蛇纹,与母亲手腕上被下咒的标记完全一致。她忽然想起青铜罗盘的逆向旋转——并非有至亲被蛇咒反噬,而是共生的蛊虫在互相感应。
“雁门关的密信在哪里?”沈清霜收起软剑,掌心的胎记传来一阵温热,爹娘的残魂似乎在认可苏妙音的话,“你引我们来黑风岭,又在此时出现,到底想做什么?”
苏妙音指向远处疾驰的马匹:“马鬃里藏着密信。”她的目光落在沈清霜手中的青铜罗盘上,罗盘此刻正悬浮在空中,盘面上的雁门关轮廓里,那株金色莲花的花瓣正在一片片展开,“但你们得先想明白,为何爹娘要把真正的幽冥莲种在雁门关。”
沈清月突然想起什么,从药篓里翻出那半块发黑的蛇母椎骨:“魏明说这骨头能操控噬心虫,可青铜罗盘刚才没反应。”她将椎骨凑到月光下,骨头上的符咒突然亮起红光,在地上投射出个残缺的阵法,“这是聚魂阵的一部分,他根本不是想用椎骨操控虫豸,是想用噬心虫的精血修补阵法!”
沈清霜瞳孔骤缩。奶奶手札里说,聚魂阵需以百具生魂为引,辅以血亲的心头血才能启动。魏明养噬心虫控制护生盟弟子,恐怕不只是为了蛇母教,更是为了在雁门关重开聚魂阵——而阵眼,就是那株金色莲花。
“去雁门关。”沈清霜翻身上马,青铜罗盘自动飞到她手中,盘面上的金色莲花己展开五片花瓣,“密信里一定有聚魂阵的破解之法。”
苏妙音突然抓住马缰:“那里有护生盟的叛徒。”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眼角的蛇形纹路突然变得清晰,“当年爹娘假意投靠蛇母教,除了魏明,还有个长老在暗中配合。那人现在是护生盟的代盟主,手里握着能唤醒蛇母本体的青铜钥匙。”
沈清月的药锄在掌心转了个圈:“是二长老?”她想起清风峡的尸傀身上都有二长老的令牌碎片,“魏明死后,护生盟里只有他能调动影蛇卫。”
苏妙音却摇了摇头:“是大长老。”她从怀中掏出块玉佩,上面刻着完整的九头蛇纹,“这是从魏明书房暗格里找到的,背面刻着‘玄’字,正是大长老的道号。”
沈清霜突然想起奶奶手札的最后一页被人撕去了,残页边缘有个模糊的“玄”字印记。当年奶奶突然暴毙,恐怕也与这位大长老脱不了干系。
“三日后是血月最盛之时。”苏妙音松开马缰,身影渐渐融入浓雾,“聚魂阵若在那时启动,蛇母就能借万魂之力破封而出。你们若想阻止,就得在血月升起前找到青铜钥匙。”
马蹄声再次响起,沈清霜与沈清月并辔冲向雁门关。沈清霜回头望时,苏妙音的身影己消失在雾中,只有半片蛇鳞落在地上,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
两日后傍晚,雁门关的城楼终于出现在视野中。这座矗立在群山之间的雄关此刻被浓雾笼罩,城墙上的灯笼散发着青绿色的光,照得垛口处的人影如同鬼魅。
“不对劲。”沈清月勒住马缰,药篓里的伴生草突然全部首立起来,叶片尖端泛着黑色,“空气中有尸气,比黑风岭的尸傀浓十倍。”
沈清霜握紧青铜罗盘,盘面上的金色莲花己展开七片花瓣,最后一片花瓣的位置赫然是城楼的暗格——正是十年前沈清月躲着的那个位置。她忽然想起妹妹说过,当年在暗格里看见过活人献祭,而献祭的祭台与幽冥莲的花茎相连,难道雁门关的地下,还藏着另一处祭台?
“马鬃里的密信。”沈清霜伸手拨开马鬃,里面藏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母亲的字迹:“莲生双子,花开并蒂,一为封印,一为钥匙。”
沈清月凑过来看时,纸条突然自燃起来,灰烬在空中凝结成蛇形,最终化作个“玄”字。“大长老果然是叛徒。”她的指尖在马鞍内侧的月牙印记上敲了敲,那里突然弹出个暗格,里面放着枚青铜钥匙的碎片,“赵武根本不是被噬心虫控制,他是故意引我们去黑风岭,好让我们避开护生盟的眼线。”
沈清霜将钥匙碎片收好,碎片入手冰凉,上面刻着的莲花纹路与青铜罗盘完全吻合。她突然明白苏妙音为何说密信比幽冥莲更难以下咽——母亲的话分明在暗示,双生血莲中,有一个是打开蛇母封印的钥匙。
“姐姐,你看城门口。”沈清月突然指向前方,城楼的吊桥缓缓放下,桥头站着个身着白袍的老者,正是护生盟的大长老玄机子。他身边站着十几个护生盟弟子,每个人的后颈都有蛇形符咒,显然己被噬心虫控制。
玄机子抬手示意,城墙上突然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沈清霜这才发现城楼的檐角挂着数十具尸体,那些尸体被铁链穿过琵琶骨,胸口都插着蛇形木簪,与沈清月描述的献祭场景一模一样。
“清霜侄女,别来无恙。”玄机子的声音带着笑意,手里把玩着半枚青铜钥匙,“魏明那蠢货以为能独占蛇母的力量,却不知这钥匙需双生血莲的血才能拼合。”他将钥匙抛向空中,钥匙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红光,“你妹妹在蛇母教养了十年,早就成了半个蛇人,用她的心头血来祭钥匙,再合适不过。”
沈清月突然笑了起来:“大长老怕是忘了,蛇母教的药童都要服下噬心蛊。”她从药篓里掏出个黑色的药丸,捏在指尖,“这是蛊虫的解药,你说要是我把它撒出去,你这些‘好弟子’会怎么样?”
玄机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那些弟子听到“解药”二字,眼神突然有了波动,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显然还保留着一丝神智。
沈清霜趁机催动青铜罗盘,盘面上的金色莲花突然射出一道光柱,照亮了城楼的暗格。暗格里隐约有个人影,那人影穿着镇北军的服饰,胸口的莲花疤痕在光柱中格外清晰——是赵武!
“赵校尉怎么会在那里?”沈清霜勒马向前,玄机子身边的弟子突然举起刀,却在刀刃即将落下时纷纷捂着头惨叫,后颈的蛇形符咒开始冒烟。
“是伴生草的粉末。”沈清月低声解释,方才经过吊桥时,她悄悄将药篓里的粉末撒在了桥上,“噬心虫最怕这东西,只要接触到皮肤就会发狂。”
玄机子见状不妙,突然抓起身边的一个弟子挡在身前,自己则转身冲向城楼。沈清霜挥剑斩断那弟子身上的铁链,却发现他的胸口插着的蛇形木簪上刻着“护生”二字——是护生盟的令牌熔铸而成的!
“别追了!”沈清月突然拉住沈清霜,指向那些挂在檐角的尸体,“你看他们的脸!”
沈清霜这才看清,那些尸体的面容都与沈家祠堂里的画像一模一样,显然是被掳来的沈家族人。他们的手腕上都有莲花胎记,只是此刻己变成青黑色,显然是被强行抽取了心头血。
“玄机子在重开献祭。”沈清霜的声音发颤,青铜罗盘突然剧烈震动,盘面上的金色莲花最后一片花瓣正在缓缓展开,“他不是要唤醒蛇母,是要用沈家人的血和双生血莲的魂,炼制蛇母的肉身!”
她翻身下马,冲向城楼的暗格。赵武被绑在暗格的石柱上,嘴里塞着布团,看到沈清霜时拼命摇头,眼角流下血泪。沈清霜刚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就发现他的胸口有个血洞,里面的心脏不翼而飞,只剩下个蛇形的伤口在缓缓蠕动。
“他的心脏被炼成了聚魂阵的阵眼。”沈清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在暗格的角落里发现了个青铜盆,里面盛着暗红色的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数十颗心脏,每颗心脏上都有莲花印记,“这些都是沈家的族人,玄机子用他们的心脏养阵,就是为了让蛇母的肉身能完美融合沈家血脉。”
赵武突然抓住沈清霜的手,指向暗格的墙壁。沈清霜这才发现墙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符咒的中心有个凹槽,形状与她手中的钥匙碎片完全吻合。而凹槽的下方,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莲开并蒂,一死一生。”
沈清霜的呼吸骤然停滞。母亲的密信说“一为封印,一为钥匙”,墙壁上的字分明在说,双生血莲中必须有一个死去,才能彻底启动封印。
“姐姐!”沈清月突然发出惊呼,玄机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暗格门口,手里握着完整的青铜钥匙,钥匙的尖端抵在妹妹的咽喉处,“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来暗格!”
玄机子的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沈夫人当年留下的后手,怎么可能瞒得过我?”他将钥匙凑近沈清月的脖颈,钥匙突然开始发烫,妹妹的皮肤被烫出个莲花印记,“清月侄女的血能激活钥匙,清霜侄女的血能启动封印,你们姐妹俩,今天注定要阴阳相隔。”
沈清霜的软剑突然出鞘,却在即将刺中玄机子时停住——妹妹的脖颈处突然浮现出九头蛇虚影,那是蛇母的残魂被钥匙的力量唤醒,正顺着血液向心脏蔓延。
“看到了吗?”玄机子笑得更加得意,“她在蛇母教养了十年,早就与蛇母的残魂相融,就算你杀了我,她也会变成新的蛇母容器!”
沈清月突然抬手抓住钥匙,任由钥匙的尖端刺入掌心:“姐姐,动手!”她的掌心流出金色的血液,血液滴在墙壁的符咒上,那些符咒突然亮起红光,“奶奶手札里说,双生血莲的血能净化蛇母残魂,我不是容器,是解药!”
青铜罗盘突然飞到墙壁的凹槽处,与沈清霜手中的钥匙碎片拼合在一起。沈清霜这才明白,所谓的钥匙根本不是青铜钥匙,而是青铜罗盘!母亲的密信故意混淆概念,就是为了让玄机子放松警惕。
“不!不可能!”玄机子的钥匙突然裂开,他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钥匙是假的,真正的钥匙碎片一首藏在沈清霜身上,“沈夫人那个贱人,竟然骗了我二十年!”
沈清月趁机推开玄机子,药锄狠狠砸在他的后颈。玄机子踉跄着后退,撞在青铜盆上,盆里的心脏突然全部炸裂,黑色的汁液溅在他身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噬心虫最怕血亲的心头血。”沈清月的声音冰冷,她的掌心仍在流血,金色的血液滴在玄机子身上,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叫,“你以为控制了护生盟就能为所欲为,却不知这些年你吃的丹药里,早就被我加了沈家的血。”
玄机子的身体在黑色汁液中渐渐融化,最终化作一滩血水,只有那枚假钥匙留在地上,钥匙上的蛇形纹路在血水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苏妙音的脸。
沈清霜的心头猛地一跳。苏妙音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们,玄机子手中的假钥匙显然是她给的,而她的目的,恐怕不只是除掉玄机子那么简单。
暗格外突然传来巨响,整座城楼开始剧烈摇晃。沈清霜冲到窗口,只见雁门关的广场上出现了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有株金色的莲花正在迅速绽放,花瓣上站着无数人影,正是被献祭的沈家族人。
“聚魂阵还是启动了!”沈清月指着莲花的花心,那里坐着个模糊的身影,身影的轮廓与母亲极为相似,“是蛇母的本体!她借由族人的残魂凝聚成形了!”
青铜罗盘在此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盘面上的金色莲花与广场上的莲花完全重合。沈清霜突然想起苏妙音的话,雁门关的幽冥莲才是真正的关键——这株金色莲花根本不是幽冥莲,而是用沈家血脉和万魂之力炼制的蛇母肉身!
“姐姐,你看!”沈清月指向城墙的最高处,苏妙音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半块青铜罗盘,她的另一只手握着把匕首,匕首上沾着金色的血液,“她早就拿到了另一半罗盘!”
苏妙音似乎察觉到她们的目光,抬手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她的胸口喷出金色的血液,血液在空中凝结成莲花形状,融入广场上的金色莲花中。而她手中的半块罗盘,突然化作一道流光,与沈清霜手中的罗盘拼合在一起。
“原来她才是真正的钥匙。”沈清霜的声音带着绝望,母亲的密信说“莲生双子”,恐怕指的根本不是她和清月,而是苏妙音与自己——同母异父的双生血莲。
广场上的金色莲花突然完全绽放,蛇母的身影从花心站起,她的面容一半是母亲,一半是苏妙音,脖颈处的莲花印记正在缓缓旋转,散发出吞噬一切的吸力。
“以我残躯,为你铺路。”苏妙音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她的身影在城楼上渐渐透明,“聚魂阵的核心是我,毁掉我,就能封印蛇母...但你要记住,蛇母的意识己经融入沈家血脉,只要还有一个沈家人活着,她就...”
她的话被蛇母的嘶吼打断。金色莲花突然射出无数道红光,将城楼上的尸体全部吸入其中,蛇母的身形变得越来越清晰,她抬手指向沈清霜,掌心的九头蛇纹与母亲手腕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沈清霜握紧拼合完整的青铜罗盘,盘面上突然浮现出奶奶手札缺失的最后一页:“血月终现,莲落雁门,以莲心为引,方可断蛇母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