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升天的刘乙然，脚刚落地，本该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可他脸上却连一丝轻松的影子都没有。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一种嘲弄的意味，让他浑身不自在。虽然没有任何人说他的不是，但这无声的寂静反而比指责更让他难堪，感觉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屈辱。他想要回去，不为别的，只为有尊严的离开，而不是像这样像个小丑一样，需要别人的庇护才能离开。一想到刚才的情形，他的脸就一阵阵地发烫。原本，他看那个女人干什么事情就给她使什么绊子，好让自己出出气，结果呢？自己却还要依靠那个女人的帮助才能逃出来！
然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却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过刘乙然的心头，比刚才的屈辱感更甚。他更害怕。害怕什么？他害怕失败，更害怕自己视若珍宝的法灵被打碎。要知道，法灵一旦碎裂，那么宿主大概率也是死亡的状态，这是修士无法承受的灭顶之灾。
他之所以能够替那个小女孩报仇，击杀那些宵小，是因为那件事情完全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游刃有余。他对自己的法灵，曾抱有近乎盲目的自信。但眼前这件事，那石府邸中隐藏的未知力量，显然己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一念至此，刘乙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低着头，内心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颓废感瞬间蔓延开来，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慢慢弯下腰，从脚边那道狭窄的石缝里，拿起属于自己的银色长刀。刀柄入手，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只有冰冷的金属触感。他低着头，双手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地拖拉着长刀，一步一步，走得极慢，仿佛每一步都耗尽了他全部的意志力。
“万一他把我的法灵打碎了怎么办？”刘乙然心里老想着这个最吓人的事儿，翻来覆去地琢磨。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要是法灵没了，我就得死。就算不死，没了法灵，我这点本事，想回家可就难了，比登天还难，一点希望都没有，真的。
他试着给自己壮壮胆，心里跟自己说：“那个女的应该也有厉害的地方，她应该能对付得了。”他又赶紧补了一句：“她应该不傻吧？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不会真为了个不认识的人把自己搭进去的。”
“救人是情分，不救是本分。”他像个机器人似的，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好像这样一说，就能给自己包上一层保护壳，把外面的危险都挡在外面。
刘乙然还是一步一步往前走，低着头，好像这样就能躲开现实有多残酷似的。可眼前那光，却不管他愿不愿意，越来越亮了，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离那个洞口，离那点暂时的安全，是越来越近了。
她不会死的。
一步
那个男人应该会手下留情的
再一步
她打不过应该会跑路的呀，谁会这么傻？明知道打不过还要硬打，这不是找死这是干什么？
三步
刘乙然停下了脚步，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回起当初在暗中观察的画面。那个少女，明明实力不如人，被对手打得节节败退，可她为什么不跑？难道就为了一个功法？再强大的力量，也需要活人去施展啊！
这个疑惑让他更加不安，脚步也停了下来。他犹豫了片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是要撞碎肋骨飞出去。最终，他还是迈出了那一步，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但只要再走几步，他就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此时，耳畔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道声音：“爸爸有事，你先出去买吃的。”声音很平常，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门。
刘乙然缓缓地转过头，记忆如同幽幽上升的泡沫，一个接一个地浮现。那时……他还会穿越之前的记忆。他穿越过来之后，丢失了穿越前几年的记忆。以至于他只模糊地记得自己是睡一觉起来就穿越了，之前的记忆就像一份空白的档案，像是电影胶片被剪去了一段，又粗糙地拼接起来，留下一道刺眼的痕迹。
只见14岁的他，并没有拿着钱去买零食吃，而是攥着钱蹲下，身子蜷缩在后院。房间里，随即传来大家的怒骂声，还有家具被砸的轰隆声，混乱而刺耳。
挨打不出声，是那个中年男人最后的倔强与坚持了。
就在此时，刘乙然像是被什么激了一下，猛地转过身，银色长刀被他随手一披，刀身横在身后。
他不再犹豫，三步并作两步，急促地走着，每一步都带着决绝。
走着走着，那急促的步伐彻底变成了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啸。
也就在这时，他的耳畔似乎隐隐约约，又确实真切地，传来了那个少女的挨打惨叫声，尖锐而短促，像针一样刺进他的耳膜。
那声音让他浑身一颤，原本因颓废而模糊的视线瞬间清晰，心脏猛地一缩。
“你是一个可敬的战士，”江月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赞赏，“你的意志力超乎我的想象。”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姚新钰身上，“哪怕是在我生前，能够与我近身肉搏而不发出一声惨叫的对手，也是屈指可数。”
姚新钰艰难地撑起身体，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的能量铠甲早己在一次次剧烈的碰撞中碎裂，不复存在。虎口震裂，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此刻她浑身浴血，双手因剧痛和消耗而完全失去了力量，沉重地垂下，几乎提不起来。
她败了，败得彻彻底底，惨不忍睹。
“杀了我吧，”姚新钰咬着牙，声音因疼痛而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决绝。“疼痛像潮水般席卷她的全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江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敬意。他大可以趁此机会夺舍她的身体，那样他就能重获新生，继续他的存在。但他不能这么做。他抬起手，凝视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却依然站立的身影，郑重地说道：“我要给你，一个战士应有的结局。”
江月抬起手，掌心猛地一握，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地在他掌心翻滚、凝聚，形成一个不断旋转、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球体。这能量球飘然飞出，径首向姚新钰而去。但姚新钰只是静静地看着它，没有退缩，没有哀求，只是高傲地抬起下巴，仿佛在迎接一场早己预知的洗礼。
“死亡是一切的结局，”她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空灵，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又像是发自灵魂深处。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对江月说话，还是在对自己的人生作最后的总结。然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世界在她眼前彻底暗了下来。
她今日之死，是她自己的选择，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