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包厢里，姚新钰有些泄气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刘乙然。他饿了，他便来了这家客栈。
可从山洞到客栈这一路，她几乎把能说的话都说了，什么外面世界的精彩，什么修炼的重要性，可眼前这人就跟块石头似的，除了‘我想回家’，别的都听不进去。
她烦躁地搅动着茶杯里的茶水，心里那股劲儿也泄了大半。
“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姚新钰的声音有些发涩，“在你身上，我只看到了暮气沉沉，哪里还有半点年轻人的朝气和锐气？”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困惑，“在外面那个世界，要是有人有你这样的法灵，那简首是要把鼻子翘到天上去，眼睛看都不带看别人的！”
刘乙然仿佛一个饿了许久的人大口大口吃着面，不一会儿面条便吃完了。
“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可不想再去外面了。”
“你回到家大概要多久？”姚新钰突然发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大概两三个月，”刘乙然略作思考后说道。
“那好，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姚新钰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半年之后，这里，这家客栈，我等你。然后，我带你出去，看看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她加重了语气，“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这里有多渺小，外面有多广阔！这就好比，一个农民当上了皇帝，享尽了世间荣光，你再让他回去当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你觉得可能吗？他只会觉得你疯了！”
刘乙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仿佛在梳理着什么，然后简洁地、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是觉醒法灵之后才去苍南宗的？”姚新钰立刻捕捉到了关键点，疑惑地问道，“可不对啊。一般来说，觉醒法灵是修士可遇不可求的天赋，就算只是杂役弟子，觉醒了法灵也该受到一些基本的待遇和关注。你这种情况，按常理推断，宗门至少不会完全把你当空气。难道你觉醒的时候，宗门没人？还是说……”她的疑问一个接一个，试图找到合理的解释。
“我是在一次任务中觉醒的法灵，”刘乙然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忆，“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曾经救过一个修炼者。就给了我父亲一炷香，说有什么困难就去找他。我父亲一首想改变我们家庭世代贫困的命运，就想着把我送进宗门。于是，他点燃了那炷香。”
“后来，我被送到了苍南宗外门当杂役。有一次执行任务，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不小心落单了，陷入了生死危机。就在我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法灵觉醒了。”
“当时他们谁都不知道，等我从那种地方活着回来，身上就多了一样东西——我的法灵。”
“你看，你父亲都那么希望你成为一个修士，为你付出了那么多，”姚新钰柔声说道，试图触动刘乙然内心深处，“他渴望改变家族的命运，这份心意，难道你不希望实现吗？”
刘乙然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父亲确实希望我成为修士，改变家庭命运。现在，我觉醒了法灵，也确实有能力做到。就算我不去外面闯荡，不去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修炼大道，就算不当个种地的，当一个衣食无忧的地主，凭我的潜力，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姚新钰沉默了片刻，仿佛在酝酿着什么，随即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神秘，她开口问道，语气低沉而郑重：“你知道你们这个地方，为什么连一个强大的修士都没有吗？我说的可是真正有实力、能踏足外面世界的强者。”
“因为这个地方非常特殊，”刘乙然没有丝毫意外，平静地回答，仿佛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常识，“因为这个地方非常特殊。它不仅不能提供灵力，反而会持续抽取修炼者的灵力，像是个天然的禁锢。修为越高，被抽取的灵力就越多，根本无法在本地达到很高的境界。”
“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姚新钰追问，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刘乙然摇了摇头，脸上是早己习惯的无奈。
姚新钰没有追问，而是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讲述古老传说的郑重：“在这个地方，远古时期曾经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两位站在世界顶点的至强者在这里陨落，他们的战场就在这里。”
“那场战斗是何等惨烈，能量余波撕裂了空间，导致这里的空间极度不稳定，天地法则也因此变得残缺不全。”她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状况，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巨大的吸盘，不断吸取着外界涌入的灵力，以此来修复自身破损的空间和法则。”
“而当天地法则一旦修复完善，就会迎来一个我们称之为‘复苏’的阶段。”
说到这里，姚新钰站起身，双手撑在木桌上，语气更加激动，“这个复苏阶段的灵力浓郁程度，是外界普通地方的十几倍！同时，那些战场上遗留的强大兵器、失传的传承，在漫长的岁月中，能量逸散，被隐藏在了破碎的空间褶皱里。唯有在‘复苏’阶段，空间变得相对稳定，那些东西才有可能显现出来！”
“我没有经历过，但我爷爷经历过。”姚新钰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回忆，随后干咳一声，似乎想让自己的讲述更清晰，“这个复苏阶段啊，可以说是浩浩荡荡的，每个人都被卷入其中，身不由己。外界无数得到消息的强者，都眼红这里的机缘，想方设法地闯进来，想要分一杯羹。”
“运气好的凡人，或许就能在这场洪流中抓住一线生机，就此逆袭，成为人人仰望的天之骄子。”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当然，也有更多的人，在这场浪潮中沉沦。”
“在这个阶段，有的人能凭借运气，恰好站在了风口浪尖；有的人，则靠着绝对的实力，硬生生闯出一条路来。”姚新钰双手一摊，带着一丝感慨，“这风口，机缘无限，但危险也无限。能不能抓住，能不能扛过去，就只能看个人怎么把握了？”
“而到了那个时候，”姚新钰的语气骤然变得异常郑重，眼神锐利地看着刘乙然，“厮杀争斗，是不可避免的。资源有限，机缘无限，但能得到的，永远只有那么几个。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现在你还觉得，你能置身事外，不必前进吗？”她看着刘乙然，眼神带着一种点醒的意味，“复苏阶段就像一场大洪水，要么你逆流而上，找到更高的地方，要么你就在洪流中被冲垮。你待在原地，看似安全，实际上却是最危险的选择。你不往前走，别人就会把你踩在脚下，把你推入洪流。”
原来是这样…我能保护我的父亲吗？
如果有一天有人要为了一个机缘杀了我的父亲，那么我能保护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不敢想，也不敢面对。父亲是他在这陌生世界唯一的牵挂，是他选择安稳生活的最大理由。
可姚新钰描绘的那个未来，却可能让这一切瞬间崩塌。他连自己的安危都无法保证，又谈何保护父亲？
见他有些动摇，姚新钰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复苏这个阶段，对修士来说是盛宴，但对某些凡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有一些凡人，平日里习惯了平静，身体根本没那个韧性。等复苏来了，庞大的灵力冲击过来，他们根本承受不住。到时候，呼吸困难，身体虚弱，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最终，因为适应不了这种残酷的环境，只能死去。”她看着刘乙然，眼神复杂。
这几句话无疑像针一样扎进了刘乙然的神经，让他瞬间回忆起三年前那段艰难的时光。
那时候，他刚来这个世界，身体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几乎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是他的父亲，不离不弃地照顾着他，每天亲手喂他食物，看着他吃完才安心，那份细致和耐心，简首像在照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又像在照顾一个无法自理的残疾人。正是这份爱，支撑着他挺了过来。
可如今，姚新钰的话让他猛地一惊。如果将来复苏阶段来临，同样的情况发生在父亲身上，他这个做儿子的，真的能保护好父亲吗？他不敢想下去。
他太清楚父亲的身体底子了，他更清楚自己现在的能力是多么的微不足道。他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有一天父亲会因为他而陷入危险，而他却无能为力。
“那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那些底子差的凡人也挺得……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