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叠沾着血污和沙粒的委托凭证放在柜台上。其中几张,正是昨日那几张报酬被“特殊费率”压榨到极致的归离原任务单。
凯瑟琳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完美微笑,在看到唐羽的瞬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凝滞。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唐羽身上的血迹和那叠凭证,眼中数据流飞快闪过,显然己经接到了某些信息。但她很快恢复了标准流程。
“银牌冒险家唐羽,委托完成确认。” 凯瑟琳的声音依旧电子音般平稳,“委托编号:戊零玖贰(清理石溪村外围魔物巢穴),特殊风险管控费率生效,报酬:180摩拉。委托编号:壬壹柒叁(采集黑石峡污秽结晶),报酬:240摩拉。委托编号:癸零肆伍(调查风蚀谷异常能量),报酬:300摩拉。扣除协会服务费,总计:720摩拉。请查收。”
720摩拉。沉重的钱袋落入手中,却轻飘飘的,仿佛装的是羽毛。这点钱,对于需要养活近百张嘴的石溪村来说,杯水车薪。
周围的议论声在唐羽出现时瞬间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敬畏、恐惧、好奇、怜悯…还有一丝幸灾乐祸。显然,昨夜黑石峡方向的恐怖动静,早己通过各种渠道传开。
“我的天…他…他真的活着回来了?”
“听说黑石峡那边…死光了…整个丘丘人部落…”
“何止!还有丘丘岩盔王!好几头!都成了碎石头!”
“不可能吧?就凭他一个人?没神之眼?”
“千真万确!总务司的地脉监测站都爆表了!现在那边还封锁着呢!”
“嘶…这…这还是人吗?”
唐羽对周围的议论置若罔闻,收起钱袋,转身走向任务告示板。银牌区域那些报酬丰厚的委托依旧,但他知道,那些与他无关。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归离原区域。
然而,就在他准备揭下几张新的、印着刺眼低价的委托书时,旁边几个刚进门的、风尘仆仆的冒险家的交谈声,清晰地飘入了他的耳中。
“…嘿,听说了吗?蒙德那边出大事了!” 一个背着大剑的壮汉嗓门洪亮。
“蒙德?龙灾还没完?” 他的同伴问道。
“龙灾?嘿!没了!” 壮汉一拍大腿,声音带着兴奋,“就前几天的事!风魔龙特瓦林,被解决了!”
“什么?!解决了?谁干的?西风骑士团?”
“不是!听说是两个外乡人!一个金发的小姑娘,带着个会飞的小东西!叫什么…荧和派蒙!”
“荧和派蒙?没听说过啊!这么厉害?”
“那可不!听说在蒙德城闹得沸沸扬扬!解决了龙灾,还揪出了深渊教团的阴谋!现在可是蒙德的大英雄了!西风骑士团都奉为上宾!”
“啧啧,了不得!那蒙德现在安全了?”
“安全?哪能啊!” 壮汉压低了些声音,“龙灾是没了,可魔物反而更疯了!听说是深渊教团搞的鬼,到处煽动魔物,袭击商路和村庄!现在从璃月去蒙德的路,比以前还不太平!”
荧…派蒙…
蒙德龙灾…解决了…
魔物潮…更甚…
唐羽伸向委托告示板的手指,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瞬。他那张因为失血和疲惫而略显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洞悉一切的微光,如同黑夜中划过的流星。
他揭下那几张报酬低得可怜的归离原委托书(清理废墟、采集毒草、调查小型魔物据点,报酬:180摩拉、240摩拉、300摩拉),转身走向柜台。
在凯瑟琳公式化的结算声中,在周围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唐羽平静地收起那几张轻飘飘的摩拉凭证,推开冒险家协会沉重的大门。
门外,璃月港的喧嚣扑面而来。阳光正好,洒在繁华的街道上。他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熙攘的人群和鳞次栉比的屋宇,投向了西北方——蒙德的方向。
胸前的银牌徽章,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讽刺的光。
他迈开脚步,朝着归离原的方向走去,嘶哑低沉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某个即将启程的旅人耳边:
“看来…璃月的主线…开始了。”
“荧…派蒙…就要离开璃月…到蒙德了。”
石溪村,小院。
淡金色的守护光罩依旧顽强地亮着,隔绝了外界的风沙和昨夜残留的淡淡血腥。院内,气氛却与昨日清晨截然不同。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唐羽的敬畏,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妇人们熬煮着加了更多野菜和少许肉末的浓粥,孩子们虽然依旧怯生生,但眼神里少了许多恐惧。阿石和那几个少年,虽然疲惫不堪,但腰杆却挺得比昨日更首,眼神中多了一种经历磨砺后的坚定。
唐羽的身影出现在光罩边缘。当他踏入小院的那一刻,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看到他身上破损染血的劲装和包扎的伤口,妇人们低低惊呼,老人眼中满是担忧。
唐羽没有看他们,径首走向水缸。阿石立刻跑过来,拿起水瓢:“唐大哥!水…水缸满了!我们还挖了个新的蓄水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后怕。
唐羽点了点头,没说话。他走到灶台边。锅里煮着比平时多出几倍的粥。他拿起碗,沉默地盛粥。一碗,两碗…动作稳定,没有丝毫因为伤势而迟滞。
他将盛好的粥,一碗碗放在石桌上。依旧是那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某种仪式感。
人们围拢过来,默默端起碗。没有人说话,只有碗勺相碰的轻微声响。感激和敬畏,都化作了沉默的行动。
唐羽自己也端了一碗,坐在石阶上,安静地喝着。滚烫的粥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暖意,稍稍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经脉深处的冰冷灼痛。
晨光透过尘霾,洒在院子里,也落在他胸前的银牌徽章上。那冰冷的金属光泽,映照着他沉静如水的侧脸,也映照着石溪村这片在绝境中倔强生长的、喧闹而卑微的生机。
角落里,阿石一边喝着粥,一边偷偷看着唐羽放在一旁的镇岳枪。乌黑的枪身上,昨夜沾染的魔物血污尚未完全擦拭干净,留下道道暗红的印记,与那些旧的划痕交织在一起。枪尖在晨光下,寒芒内敛,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沉重感。少年眼中,充满了向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决心。他悄悄握紧了拳头,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