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二的心中天人交战。
一边，是自己那可怜的、苟活于世的性命与尊严。
另一边，则是如师如父、为了庇护自己，而正在承受着无尽屈辱的师尊。
她痛哭流涕，悔恨的泪水，混合着尘土，将她那张本就刻板的脸，弄得狼狈不堪。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楚绝一言不发，只是那么平静地注视着她。
而那天穹之上的百丈剑气，则如同最无情的刽子手，继续一寸一寸地缓缓下压。
咔嚓！
咔嚓！
王重阳的脊骨，在那股足以压塌山岳的恐怖压力之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须发皆张，双目赤红，浑身上下早己被自己的鲜血，浸透。
当着天下群雄的面，被一个少年，以如此霸道、如此不讲道理的方式，压得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是何等的耻辱！
孙不二看着这一幕，她那根早己紧绷到了极限的神经，终于彻底断了！
“啊！”
她发出一声疯癫般的尖叫，再也顾不上什么全真七子的颜面，什么清净散人的尊严。
她如同一条卑微的死狗一般，手脚并用地朝着楚绝的方向，疯狂地爬了过去。
她试图靠近，去乞求，去求饶。
可那股无形的剑压，却如同天堑一般，让她根本无法靠近分毫。
孙不二彻底崩溃了。
她“砰砰砰”地，用自己的额头，疯狂地磕着那早己龟裂的青石地面。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继续了！”
她的声音凄惨，狼狈。
她的心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恐惧、绝望，以及那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疯狂啃噬着她灵魂的悔恨。
在场的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他们齐刷刷地，凝视着那如同疯妇一般的孙不二。
而天穹之上，那柄缓缓下压的百丈剑气，也终于停止了。
楚绝的眼神，依旧淡漠。
“哦？错了？”
“你，错在了哪里？”
孙不二抬起那张早己血肉模糊的脸，眼神空洞，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疯癫地哭喊着：
“我错了！我不该嫉妒古墓派！我不该散播谣言，说九阴真经在古墓！我不该祸水东引，引得天下英雄去为我全真教，当替死鬼……”
此言一出，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众人哗然！
“好啊！你这恶毒的婆娘！果然是你！”
慕容复第一个指着孙不二，怒声喝骂。
他此刻对楚绝有多么的恐惧，便对孙不二有多么的怨恨！
裘千仞更是发出了一声充满了讥讽的冷笑。
“嘿嘿，全真教，枉为玄门正宗！”
“原来真的是你们在背后，诬陷那位古墓的少年剑仙！”
他极其自然地便用上了“剑仙”二字，来恭维楚绝。
一时间，群情激奋。
“无耻！卑鄙！”
“还我师弟命来！”
无数的怒骂声，议论声响彻整个广场。
而另一边，北丐洪七则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莫非……莫非我洪七，今日真的是在助纣为虐？”
“不二！！”
那被剑气压得动弹不得的王重阳，看着孙不二须发皆张，怒声吼道，
“你不要因为为师受他逼迫，而胡言乱语！”
“我全真弟子，修道养心，就是死也不会屈服！”
他又对着楚绝，低声嘶吼：
“有什么都冲我来！不要为难我的弟子！”
他此言一出，在场的一些江湖客，又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这的确也有些像是孙不二为了拯救师尊，而委曲求全，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的可能。
然而，楚绝闻言，却是笑了。
“好一个师徒情深啊。”
他不再去看王重阳，只是平静地对着孙不二说道：“孙不二，事到如今，你自己说个清楚吧。”
孙不二的眼神一片空洞。
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的侥幸了。
今日自己说出来，或许还能为全真教保住那一丝最后的生机。
她缓缓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将所有的阴谋都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是我……是我让赵志敬和尹志平，去散播的谣言……”
“我还让王志坦、李志常他们，同样下山，到其他的城镇去散布消息……”
“我让他们，到古河镇，到江南，假扮成普通的江湖人士，在酒楼里，在茶肆中，故意高谈阔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古墓……”
她将所有的细节，都一一道出。
甚至，连那些同样参与了此事的、其他的三代弟子的名字，都报了出来。
她每说出一个名字。
楚绝，便会随意地并指如剑，凌空一点。
人群之中，便会有一名全真教的弟子惨叫一声，眉心出现一个血洞，应声倒地，生机断绝。
他不是没有人性的屠杀狂魔。
他，只杀该杀之人。
全真教的弟子们，早己是恐惧到了极点。
可他们，依旧被那股无形的剑压，死死地锁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门，一个个地倒在血泊之中。
随着孙不二将所有的细节都和盘托出。
所有人都知道。
这事，是真的！
是全真教自导自演的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全真七子中，其余几人早己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孙不二。
“师妹！你……你，糊涂啊！”
丘处机等人痛心疾首，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马钰更是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两行悔恨的浊泪，顺着他那苍白的脸颊缓缓流下。
而王重阳则呆呆地看着那跪在地上，如同疯妇一般的孙不二。
“不二……为……为何？”
他一口鲜血，猛然喷出！
天穹之上，那柄百丈剑气，并未能压垮他的脊梁。
可此刻，随着孙不二，将所有的真相都揭开。
他那颗骄傲了一辈子的、身为玄门正宗领袖的道心。
彻底地垮了。
在这一刻，那日在古墓密道之中，所看到的那十六个大字，如同一个回旋镖一般，狠狠地射中了他的心脏。
“无耻重阳，教徒无方，借人之手，贻笑大方……”
教徒无方……
教徒无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