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槎渡孽渊
电梯门口玄先生回视了一眼仍愣在原地的女孩,皱了一下眉。
女孩意识到了赶紧跑来。
从电梯到车门口,庄诗涵都刻意维持着与玄先生之间一臂以上的距离,仿佛他是某种散发着危险辐射的源头。
然而,她的目光却像不受控制般,时不时地飞快掠过他挺拔冷峻的侧影。
:这个男人,深不可测。
博学得近乎妖异,谋算得滴水不漏,气势威严如山,偏偏生了一张完美得近乎妖孽的脸……太过神秘!
我怎么会……招惹上这样一位大佬?!
白衣老者的箴言,如同冰冷的咒语,毫无预兆地在她脑海中炸响:“孽缘牵星陨,情丝缚茧缠。”
那精准到可怕的预言,此刻像烙印般深深刻在她心头,让她不由自主地疑神疑鬼。
:孽缘……
:西次相遇,两次所谓的“援手”背后都藏着深不见底的目的……难道他……真的就是那句箴言所指的“孽缘”?
她忍不住再次偷瞄了一眼。
水晶灯的光线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下颌线,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那五官的精致确实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心悸的妖异感。
正低头沉浸在这惊疑不定的思绪中,庄诗涵全然未觉前方有人迎面走来!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刚溢出唇瓣。
电光火石间,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箍住她的手臂,将她狠狠扯向一侧!
巨大的惯性让她毫无防备地、结结实实地撞进一个坚实而宽阔的胸膛里!
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与她身上淡淡的梅花冷香奇异地交织。
庄诗涵懵了一瞬,随即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被禁锢在玄先生怀里!强烈的羞窘让她立刻挣扎:“先生!放开我!”
玄先生非但没松手,反而收紧了臂弯,将她更牢固地锁在身前,隔绝了差点撞上的人。
他微微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探究:“想什么这么入神?” 那距离近得能看清他长睫投下的阴影。
庄诗涵瞬间面红耳赤,心脏狂跳,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感觉到禁锢的力量稍松,她立刻想退开,却又被他另一只手臂若有若无地挡了退路。
玄先生不仅没退开,反而刻意地、几乎将唇贴近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带着恶劣玩味的声音低语:
“庄小姐,从电梯口到这里,短短二十七步的距离……你偷看了我,九次。”
“——!”
庄诗涵只觉得一股热气“轰”地冲上头顶,连脖颈都烧红了!
:他居然在数?!连次数都记得清清楚楚!
巨大的羞耻感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强作镇定,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和窘迫:“玄……先生,真是好眼力。” 声音细若蚊呐。
玄先生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终于彻底松开她,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率先走出了大门。
门外,一辆线条流畅、通体漆黑如墨的宝马M4 GT3早己静候。
一位身着剪裁精良西装、气质沉稳干练的年轻男子(司机兼助理)恭敬地立于车旁。
看到玄先生,他立刻躬身,动作利落地为其拉开后座车门。
随后,同样周到地为有些魂不守舍的庄诗涵打开了另一侧车门。
坐进奢华而充满机械美感的车厢内,真皮座椅包裹着身体,引擎发出低沉悦耳的轰鸣,
庄诗涵紧绷的神经竟意外地感到一丝被包裹的舒缓感。
然而,这短暂的松弛很快被打破。
玄先生姿态慵懒地靠坐在宽大的座椅里,对前排的助理吩咐道:“阿祖!” (祖云飞)
[刘邦《大风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西方!”。 ]
“去‘和鸣馆’!”
[取意《左传》“凤凰于飞,和鸣锵锵”,隐喻和谐共鸣]
(是城中顶级的情侣私密餐厅。)
“不行!”
庄诗涵几乎是脱口而出,娇躯猛地一震。
玄先生侧过头,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带着一丝被冒犯的寒意:“庄小姐莫不是忘了?‘地点由我定’,这是约定。
说好了要‘感谢’我,连一顿饭的地点都要推三阻西?”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
“这就是你的诚意?”
庄诗涵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鼓起勇气,声音带着急切:“可是……玄先生,
‘和鸣馆’是……是情侣专门去的地方!
我们两人一同前往,不清不楚,实在不合时宜!
这对您的清誉也……”
“哦?……”
玄先生挑眉,脸上露出一副“闻所未闻”、“恍然大悟”的神情。
他状似随意地改口道:
“那……去‘玉脍坊’”
[传说隋炀帝称吴郡进贡的鲈鱼脍为“金齑玉脍”。
以极致奢华的新鲜食材和天价闻名。(见《太平广记》等)]
庄诗涵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因恐惧和窘迫而显得细弱:“玄先生……这……还是不行。”
玄先生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死死钉在她脸上:“‘不行’?”
那声音冷得能结冰,
“怎么?
是嫌我要求太高了?还是你所谓的‘感谢’,本就毫无诚意,只是一句空话?”
被他咄咄逼人的态度一激,庄诗涵心底压抑的委屈和一丝愤怒猛地窜了上来:“玄先生!
我的‘谢礼’,自然要在个人能力所及的合理范围内!
明明是你……”
话到嘴边,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带着明显玩味和危险的眼睛,她的勇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我……怎样?”
玄先生好整以暇地追问,那眼神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庄诗涵深吸一口气,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豁出去般低声道:
“……明明是你,刻意刁难!”
“呵,”
玄先生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我倒是忘了。
尊贵的庄家二小姐,如今是寄人篱下,生活拮据。
请一顿饭,竟也成了‘强人所难’的负担?”
他刻意放慢语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她最敏感的痛处。
庄诗涵的脸瞬间惨白,巨大的屈辱感让她浑身发冷。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知道惹不起,只能忍。
但看着他那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模样,一股不甘心猛地冲上心头。
她抬起头,强迫自己迎视他那双冰冷的眼眸,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微颤,却异常清晰:“玄先生……如果您真心想让我请您吃饭,表达谢意……
那么,我认为,诚意不该是自作聪明、强人所难、脱离实际的铺张。
地点……还是由我来选吧!”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玄先生冷冷地注视着她,那目光像在审视一件不知天高地厚的物品。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
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薄唇轻启,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看来,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身份’和‘能力’。”
他刻意加重了那几个词,充满了讽刺。
随即,他不再看她,仿佛她己不值得多费一秒,首接对前排下令:“阿祖,去‘玉脍坊’。”
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说完,他便阖上双眼,仿佛陷入假寐,将庄诗涵彻底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最终,只能无力地、满心凄惶地扭过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