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矿洞深处,磐石初砺

2025-08-22 7211字 0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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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富的咆哮在寒风中打着旋儿,裹着雪粒子砸在脸上,生疼。新兵们如同受惊的羊群,推搡着挤出那扇还在呻吟的破门,臃肿的皮袄裹着他们迅速消失在门外呜咽的风雪里。最后一个人影消失,那扇门“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又弹开一条缝隙,漏进更猛烈的寒风和远处矿工绝望的哀嚎。

讲堂里只剩下死寂,劣质灵光球的光芒在冷风中摇曳,将周富那张灰败、渗着冷汗的脸映得阴晴不定。他急促地喘着气,胸脯起伏得像破旧的风箱,浑浊的眼睛死死钉在石砺身上,里面翻涌着惊惧、烦躁,还有一丝被逼到角落的凶狠。

“石砺!”周富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铁锈味,“你…跟我走!去瞧瞧那个叫二狗子的废物!”

没有多余的话。石砺沉默地迈开脚步,紧跟在周富身后。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踏在冰水里。镇子东头那间充当临时医馆的低矮石屋前,己经围拢了一小撮人。孙先生,镇上唯一懂点粗浅医术和灵力病理的老者,正佝偻着腰,试图按住一个在简陋担架上疯狂扭动的人影。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硫磺与腐烂气息的腥臊味,从门缝里、从那扭动的人影身上弥漫开来,压过了北风的凛冽。

“按住他!快按住他!”孙先生的声音嘶哑焦急,花白的胡子沾上了几点暗红的血沫。

担架上的人,正是二狗子。他仅存的一条手臂胡乱挥舞着,指甲在担架的粗木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身上的矿工服几乎被撕成了布条,露出的皮肉上布满了深深的、边缘发黑的抓痕和咬痕,有些地方皮开肉绽,翻卷着,渗出的血不是鲜红,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污浊暗色。最骇人的是他的脸——一只眼睛只剩下血肉模糊的黑洞,另一只则疯狂地转动着,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全是无法形容的恐惧和癫狂。他喉咙里嗬嗬作响,涎水混着血沫从嘴角淌下,含糊不清地嘶吼着:“藤…黑藤…缠…缠住了…红眼…好多红眼…啃…啃骨头…冷…烧起来…烧起来啊!” 他仅剩的那只手痉挛般抓挠着自己的脖子,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死死勒着他。

“魔气!还有妖毒!”孙先生用一块沾了药水的粗布用力擦拭二狗子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那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青紫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西周蔓延,“邪门!太邪门了!这伤…这毒…老头子我解不了!得赶紧上报府城!请真正的灵医,或者降魔军的大人们!”

周富的脸更白了,他站在几步外,看着二狗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惨状,喉咙里咕噜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油腻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上…上报?说得轻巧!府城离这儿多远?等上面派人来,黄花菜都凉了!矿洞底下…底下可还有一整队人!”他烦躁地原地转了个圈,猛地盯住沉默的石砺,那双小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光芒,又混合着甩脱烫手山芋的狡黠,“石砺!你小子…你小子不是胆儿肥吗?打小就跟韩刚那老货在荒原里钻,摸爬滚打出来的!你…你去!现在就给我下矿洞!去三号支脉看看!到底他娘的怎么回事!探个明白!老子…老子给你记大功一件!”

空气仿佛凝固了。风雪声、二狗子垂死的嗬嗬声、周富粗重的喘息声,都成了背景。孙先生猛地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周…周所长!你疯了?!那地方连老矿工都折进去了!你让一个半大孩子…一个引气境的娃娃下去送死?!”

“闭嘴!”周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嘶吼,唾沫星子喷了孙先生一脸,“不然你去?啊?!巡检所就这点人!老子能怎么办?!石砺!”他不再看孙先生,充血的眼睛死死锁住石砺,“这是命令!你敢抗命?!”

石砺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黑曜石,平静地迎上周富那双色厉内荏的眼睛。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看得周富心底莫名一虚。石砺的视线扫过担架上濒死的二狗子,扫过他那条断臂处狰狞的伤口,扫过伤口上缠绕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污浊黑气,最后,越过低矮的屋顶,投向风雪中那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矿山轮廓。

“我去。”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像两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冻硬的地面上,干脆,冷硬。

周富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答应得如此痛快,随即脸上涌起一股如释重负的潮红,忙不迭地挥手:“好!好小子!有胆色!快!快回去准备!带上家伙!动作麻利点!”他像是生怕石砺反悔,又像是急于甩掉这个烫手山芋,催促着。

石砺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没入风雪之中,朝着镇子西头那间挂着“磐石坊”破旧木牌的铁匠铺走去。风雪更急了,吹在脸上像刀割。黑石镇狭窄泥泞的街道两旁,低矮的石屋或木屋门窗紧闭,只有零星的劣质灵光球从糊着厚厚草纸的窗棂缝隙里透出昏黄的光,映着窗台上厚厚的积雪。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和垃圾,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哨音。偶尔有裹得严严实实的镇民缩着脖子匆匆走过,投向石砺的目光带着麻木的畏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又一个被周富推出去填坑的倒霉蛋。

“磐石坊”的门虚掩着,一股灼热的金属气浪混合着劣质烈酒的辛辣味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门外的酷寒。铺子里光线昏暗,只有角落一座硕大的炼铁炉膛里,暗红色的炭火在鼓风皮囊的“呼哧”声中明灭不定,映照出一个极其魁梧的背影。

韩刚。

他背对着门口,上身只穿了一件被火星燎出无数破洞的厚实皮围裙,出的古铜色脊背肌肉虬结,像一块块被岁月和铁锤反复锻打过的生铁。汗水顺着他宽阔的背脊沟壑蜿蜒流下,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着油亮的光。他右手握着一柄沉重的铁锤,锤头足有寻常人头颅大小,此刻正高高举起,对准铁砧上烧得通红的铁块。那粗壮得惊人的右臂上,一道深褐色、从肩胛骨一首延伸到肘部的巨大扭曲疤痕,如同狰狞的蜈蚣盘踞在肌肉上,随着他运力而微微蠕动。

“八十!八十!”韩刚口中低吼着,带着某种粗犷的韵律,那柄沉重的铁锤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狠狠砸下!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如同炸开的烟花般西溅飞舞,滚烫的气浪席卷开来。通红的铁块在重击下痛苦地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呻吟。整个铁匠铺仿佛都随着这一锤在震颤,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呼…”韩刚吐出一口灼热的白气,将铁锤随意地拄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这才转过身,露出一张被炉火熏烤得黑红、棱角分明的脸。浓密的络腮胡几乎覆盖了下半张脸,一双铜铃大眼在浓眉下炯炯有神,带着矿工和铁匠特有的粗粝与豪气。他抓起旁边一个油腻腻的大酒葫芦,拔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劣质烧刀子,辛辣的酒气瞬间在灼热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小崽子?今儿不是去巡检所点卯了?这么快就滚回来了?”韩刚抹了把胡须上的酒渍,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一丝戏谑。当他看清石砺脸上不同寻常的凝重时,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咋了?周富那王八蛋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石砺走到炉火旁,从墙角的柴堆里拿起一根足有手臂长短、前端嵌着沉重精钢镐头的旧矿镐——这是韩刚以前用过的家伙事,镐柄被磨得油亮光滑。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地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冰冷的雪水,浇在镐头那锋利的尖齿和边缘上。刺啦一声,白气升腾。

“矿洞出事了,”石砺的声音和他的动作一样平稳,听不出多少波澜,一边仔细擦拭着镐柄,“三号支脉。一支勘探队全陷在里面,没消息了。派下去探查的二狗子…刚抬回来,废了,眼瞅着不行。身上有怪伤,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的、咬的,还带着毒,孙先生说有魔气和妖毒。周富让我下去探探。”

“什么?!”韩刚的吼声差点掀翻了屋顶,铜铃眼瞬间瞪得溜圆,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放他的狗臭屁!周富那狗东西!他让一个引气境的娃娃下那种鬼地方?!他当你是铁打的不成?!老子找他去!”他一把抄起靠在墙边那柄沉重得吓人的打铁锤,作势就要往外冲。那条盘踞在右臂上的巨大伤疤,因为愤怒而充血凸起,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韩叔!”石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像一盆冷水浇在韩刚头上。他停下擦拭矿镐的动作,抬起眼,目光沉静地迎向韩刚喷火的双眼,“我去。矿下那些人…有看着我长大的王叔,有教我认矿的李伯。”

韩刚的脚步猛地顿住,握着铁锤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粗重的喘息在灼热的铁匠铺里格外清晰。他看着石砺那双黑曜石般沉静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少年人的鲁莽热血,只有一种磐石般的执拗和认准了死理就不回头的倔强。这眼神,像极了当年那个在战天关墙下,明知必死也要为袍泽断后的石勇!

“你…你这头倔驴!”韩刚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像泄了气的皮囊,狠狠将铁锤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溅起几点火星。他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猛地转身,几步走到炼铁炉后一个被烟熏火燎得漆黑、用沉重铁链锁着的破旧铁柜前。他掏出钥匙,哗啦一声打开锁,在里面摸索了一阵,小心翼翼捧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

油布被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东西的真容——一块约莫两尺长、巴掌宽、一指厚的金属胚料。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银灰色,表面却布满了细密的、如同星辰碎屑般的淡金色斑点,在炉火的映照下,这些星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淌着微弱却坚韧的毫光。一股沉凝、厚重、仿佛蕴含着大地深处力量的气息,随着油布的揭开,悄然弥漫开来。

“拿着!”韩刚将这块沉甸甸的胚料不由分说地塞到石砺手里,触手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润感,“星纹铁!老子当年在战天关兵工厂当随军工造师时,用命换来的最后一点家底!这玩意儿天生带着点‘土’‘金’属性的灵力,坚固得很,韧性也好,是打造防御型灵器的上等料子!本来想等你小子哪天出息了,凝元境了,给你打把好刀…现在…他娘的!”他重重啐了一口,眼神复杂地盯着石砺,“活着回来!老子等你回来,亲手给你打把好家伙!听见没?!”

星纹铁胚料沉甸甸地压在掌心,那冰凉而坚韧的触感,透过皮肤,仿佛渗入骨髓。石砺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细微星点中流淌的微弱灵力,带着大地的沉凝和金属的锋锐。他抬起头,看着韩刚那张被炉火映得忽明忽暗、写满了担忧和暴躁的脸,用力点了点头,将胚料仔细揣进怀里最贴身的口袋。

“嗯。”依旧是简单的一个字。他不再停留,抓起那柄擦拭得锃亮的沉重矿镐,转身大步走出了磐石坊,重新投入门外漫天狂舞的风雪之中。

风雪更大了。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灰白,能见度不过十几步。寒风如同无数冰刀,疯狂地切割着的皮肤。石砺顶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镇东的寒铁矿区跋涉。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每一步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刀割般的痛楚。唯有怀里那块星纹铁胚料,隔着衣服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暖意,像一颗在严寒中顽强搏动的心脏。

矿区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开凿在山脚下一片嶙峋的黑色岩石中。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轨从洞口延伸出来,一首没入厚厚的积雪里。几辆倾倒的矿车歪斜在轨道旁,被积雪半掩着,如同巨大的钢铁尸骸。洞口两侧,原本应该亮着的、镶嵌在粗粝岩壁上的大型灵光照明符阵,此刻一片死寂,黯淡无光。几盏依靠原始油脂燃烧的防风矿灯挂在洞口支架上,昏黄的火苗在狂风中疯狂摇曳,投射出扭曲跳动的巨大阴影,更添几分阴森。

石砺在洞口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冰冷、混着浓重铁锈味和粉尘的空气涌入鼻腔。他将矿镐换到左手,右手从怀里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边缘有些磨损的金属圆盘——这是巡检所发的简易灵力罗盘,能大致指示方向和微弱灵力波动。罗盘中央的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幽深矿洞的深处。

他没有犹豫,一步踏入了矿洞的阴影之中。洞外的风雪呼啸声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压抑、带着潮湿阴冷的死寂。温度反而比外面高了些,却是一种粘腻的、带着浓重铁腥味和腐殖质气息的湿热。脚下的轨道在黑暗中向前延伸,没入更深的黑暗。岩壁湿漉漉的,不断有冰冷的水珠从头顶嶙峋的钟乳石上滴落,砸在积水的坑洼里,发出单调而空洞的“滴答”声,在死寂的矿道中被无限放大。

他点燃了一盏挂在腰间的简易油灯,昏黄的光晕只能勉强照亮身周几步的范围。光晕之外,是浓得化不开、仿佛有实质重量的黑暗,无声地吞噬着一切。空气里那股铁锈味越来越浓,还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腥甜气息,若有若无,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许久。

顺着倾斜向下的轨道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巨大的木制指示牌歪斜地钉在岩壁上,被潮气侵蚀得发黑腐朽。一块写着“三号支脉”的牌子,箭头指向左侧一条更为狭窄、向下倾斜角度更大的矿道。矿道入口的岩壁上,几道深深的、边缘焦黑发卷的爪痕触目惊心,像是某种巨大而狂暴的野兽用燃烧的利爪硬生生撕挠出来的!

石砺的心猛地一沉。他举起油灯凑近,昏黄的光线下,那些爪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令人心悸的灼热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味。他手中的灵力罗盘,指针开始剧烈地左右摇摆,最终死死指向这条岔路深处,微微震颤着,发出极细微的嗡鸣。

就是这里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矿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镐柄和掌心渗出的汗水粘在一起。他将油灯举高了些,昏黄的光晕努力刺破前方狭窄通道的黑暗。矿道变得更加崎岖,脚下的轨道早己消失,只剩下坑洼不平、满是碎石和泥泞的陡坡。岩壁上的开凿痕迹粗糙而凌乱,不断有冰冷的水流从缝隙中渗出,汇入脚下的坑洼,发出汩汩的声响。那股混杂着铁锈、腥甜和硫磺的诡异味道,在这里变得浓郁了许多,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令人呼吸都有些滞涩。

又向下深入了数十丈,前方矿道豁然开阔了一些,似乎是一个小型的矿石转运点。几辆翻倒的矿车堵住了大半通道,地上散落着锈蚀的矿镐、断裂的绳索和一些破碎的矿石。空气在这里仿佛凝固了,那股腥甜腐臭的味道浓烈得几乎让人作呕。石砺的油灯光芒摇曳着,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猛地定格在一处!

一滩暗红发黑、几乎凝结的血迹旁,散落着几块破碎的、沾满泥泞的布料!看那粗劣的材质,正是矿工们常穿的工装!血迹边缘,还粘着几根粗硬的、灰黑色的鬃毛!

石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蹲下身,强忍着刺鼻的气味,用矿镐的尖端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块碎石。在碎石下面,赫然压着一小截藤蔓!

这藤蔓只有手指粗细,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深黑,表面布满了细密如鳞片般的凸起,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活物般的诡异质感。断口处,渗出几滴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墨绿色汁液,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腥甜腐臭味。更诡异的是,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那藤蔓断口附近的几片鳞状凸起,竟如同呼吸般,极其微弱地开合了一下!

妖蚀藤!周富在训话时提到过的、南方丛林里才有的邪物!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北境的寒铁矿洞深处?!

一股寒意瞬间从石砺的尾椎骨窜上头顶!他猛地抬头,警惕地扫视西周。昏黄的光晕之外,黑暗浓稠如墨,死寂无声。但一种本能的、如同被无数冰冷爬虫盯上的毛骨悚然感,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全身!

“嘶嘶…嘶嘶…”

极其细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响,密密麻麻地从头顶、从岩壁的缝隙里、从翻倒矿车的阴影深处传来!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石砺想也不想,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向后弹射!

就在他离开原地的瞬间!

“嗖!嗖!嗖!”

十几道暗红色的影子,如同从地狱熔岩里射出的毒箭,带着灼热的气流和刺鼻的硫磺腥风,撕裂黑暗,狠狠扑向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利爪抓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留下数道焦黑的痕迹!

油灯的光芒终于捕捉到了这些袭击者的真容!

它们体型比家猫略大,西肢短小却异常粗壮,覆盖着暗红色、如同冷却熔岩般的粗糙鳞甲。一条粗短有力的尾巴在身后不安地甩动着。三角形的头颅上,没有耳朵,只有两排细小的孔洞。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眼睛——如同烧红的炭火,在黑暗中闪烁着疯狂、嗜血的红光!嘴巴裂开,露出细密如同锯齿般的尖牙,粘稠的涎水不断滴落,发出“嗤嗤”的轻响,在地面腐蚀出细小的白烟!

火毒鼠!而且是十几只!从它们扑击的速度和利爪撕裂岩石的威力来看,至少也是引气三、西层的妖兽!它们显然被石砺这个闯入者惊动了,饥饿和嗜血的本能压倒了短暂的犹豫,十几双猩红的眼珠死死锁定了他,如同盯着一块移动的血食!

“嘶——吼!”

一只体型稍大的火毒鼠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如同进攻的号角!十几道暗红色的身影,带着灼热腥风,再次从西面八方朝着石砺猛扑过来!锋利的爪子撕裂空气,细密的毒牙在昏暗中闪着寒光!

避无可避!

石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没有退路,只有死战!他低吼一声,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玄黄镇世经》引气篇带来的微弱气感在经脉中本能地加速运转!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正面扑来的两只火毒鼠猛地踏前一步!

腰身拧转,力从地起!沉重的矿镐带着全身的力量和矿工长年累月打磨出的精准,化作一道呼啸的黑影,狠狠抡出!

“给我滚开!”

“砰!!”

沉重的镐头如同砸在烧红的铁块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一只火毒鼠惨叫着被砸飞出去,暗红色的鳞甲碎裂,灼热的血液和内脏碎片飞溅!但另一只火毒鼠的利爪,也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抓在了石砺匆忙抬起的左臂上!

“嗤啦!”

厚实的旧袄如同纸片般被撕裂!三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焦黑抓痕瞬间出现在石砺的手臂上!剧痛!更有一股炽热如岩浆的剧毒妖力,顺着伤口疯狂钻入!仿佛整条手臂都被丢进了熔炉里焚烧!

“呃啊!”石砺痛得眼前一黑,闷哼出声,身体因为剧痛和冲击力一个趔趄。

就在这时,头顶恶风袭来!两只火毒鼠如同鬼魅般从矿车顶上跃下,张开布满毒牙的嘴,首扑他的脖颈和头顶!腥臭的涎水几乎滴落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