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修炼了数百年的猫。
有人称我为“猫仙”,有人叫我“猫妖”,也有人将我们这种统一称为“怪异”。
但称呼并不重要,我只知道,在修成九尾之前,我必须不断积德行善。
我的族群代代相传修炼之道,八尾猫若想晋升九尾,就必须在八尾到九尾的阶段去满足人类的愿望。
但每实现一个愿望,我们就会失去一条尾巴,重新修炼。
这听起来像是个死循环,可即便如此,我仍日复一日地履行着职责。
在我们这一族,这是唯一的一条成仙的道路。
我不知道成仙后会发生什么,但我消失的家人在很久之前告诉过我,成仙,是我们唯一一条褪去“兽”的方法。
为此,我们前赴后继,只为了有朝一日能挣脱命运的囚笼,褪去“兽”的束缚,彻底成为“仙”。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同族渐渐消失了。
就连之前引领我的前辈也不见了踪迹。
这一百多年来,我再没遇见过我的同类。
……
那是个阴沉的雨天。
我正蜷在干燥的草丛处小憩。
这时,一名浑身湿透的男人从我身旁跑过,却在看到我时停下了脚步。
“咦?你这只猫长得挺别致的啊,这毛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大眼珠子。”
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猫条,递到我面前。
我嫌弃地别开脸。
我堂堂八尾猫,怎么会吃这种满是香精的劣等食物?我只吃肉!
男人有些失望,收回猫条,湿漉漉的手又朝我脑袋伸来。
我毫不客气地一爪拍开。
他倒不恼,反而咧嘴一笑:“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人类太多了,我没兴趣挨个记住。
……
第二天,阳光明媚。
我懒洋洋地趴在我的“王座”上晒太阳,那男人又来了。
“猫!”他兴冲冲地跑过来,这次带了猫粮和另一种猫条。
我依旧无动于衷。
哼,区区凡猫的食物,也配让我屈尊?
他又想摸我,我再次拍开他的手。
烦死了,人类怎么总想动手动脚的?
……
第三天,他照例出现。
但这一次,我闻到了肉的香气。
果然,他从袋子里掏出一盒切好的生牛肉。
我矜持地瞥了一眼,随即不客气地大快朵颐。
男人目瞪口呆:“……你居然只吃生肉?”
我懒得理他,但看在这顿肉的份上,勉强让他摸了一下。
嗯,就一下!
这时,我才正眼打量他。
他长得不错,气质温和,但身上总带着一股女人的香水味,想必己成家。
此后几天,他每天都带肉来喂我,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
他的工作、他最近遇到的趣事……
“奇怪,你是这公园里唯一的猫。”他笑着说。
我嗤之以鼻。
有本座在此坐镇,哪只不长眼的阿猫阿狗敢来撒野?
一周后,他突然问我:“要不要跟我回家?”
我眯起眼,心想反正我也快到晋升九尾的时间了,若他品行尚可,或许可以顺手实现他一个愿望。
绝对不是看在他供奉了这么多次肉的份上。
于是,我跟他回了家。
……
他的房子宽敞干净,没有怪味。
他早己备好猫窝、猫爬架和食盆,殷勤地引我参观。
我跳上爬架顶端,居高临下地审视。
不错,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的新领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摸清了他的习惯。
他早晨七点准时起床,晚上偶尔赴酒局,醉醺醺地回来,总想抱着我乱蹭。
书房里堆满销售类的书籍和笔记,是个上进的人类。
每到周末,他总会外出过夜,回来时身上香水味更浓,还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烦恼和躁郁。
人类真奇怪,他到底在烦恼什么玩意儿?
我不喜欢那味道,所以每逢他周末归来,我都拒绝让他碰我。
我并不喜欢被关在室内。
所以自从被男人带回家后,我会时不时地会开窗溜出去。
这男人住的小区地段挺不错的,环境也很好,遛狗的人也多。
但我堂堂八尾猫,出门的时候自然没其他阿猫阿狗敢招惹。
之前我在小区溜达的时候,遇到过一只讨厌的哈士奇。
它一看到我就蹿了过来,然后就被释放出气息的我吓得屎尿齐流。
从此之后它算是老实了,看到我就夹尾巴跑路,它主人拉都拉不住。
我堂堂八尾猫,又不是魔鬼,怎么可能会跟这种没开智的狗计较呢?
……
某天,一个陌生女人开门而入。
她与香水味的主人截然不同,干练又清爽,她看见我时满脸惊讶,伸手想摸。
我轻盈跃上爬架,避开她的触碰。
奇怪的是,她莫名眼熟,可人类在我眼中本就大同小异,我没兴趣深究。
当晚,男人回家见到她,脸色骤变,空气中弥漫着紧张、震惊与困惑。
我没理会他们的暗流涌动,自顾自地在王座上睡觉。
次日,女人离开了,而男人却是陷入长久的焦躁。
尽管如此,他仍记得按时喂我。
嗯,是个称职的仆人。
但同时,他身上烦恼的味道越来越重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发现这个男人本性不算太坏。
但我该离开了。
我不可能永远待在人类的家里。
他喜欢动物,常常带着食物出门喂养流浪猫狗。嗯,是个不错的人类。
他也很上进,努力为自己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
但……他有个问题。
用人类的话来说,他脚踏两只船。
我观察了很久,终于看明白了,也算是知道为什么我看那个女人眼熟。
敢情那才是这家真正的女主人,她的照片就在卧室里面摆着的。
他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既舍不得这个,又放不下那个。
不过,我只是一只猫,人类的感情纠葛与我无关。
我只是在等待晋升九尾的时间,然后实现他的一个愿望。
那天,趁他独自在家休息,我跳上了他的书桌。
他原本眉头紧锁,见到我时却瞬间舒展,笑着揉了揉我的脑袋,准备把我抱下去。
就在此时,我开口问他:“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
他僵住了,活像见了鬼。
这反应我太熟悉了,人类第一次听到猫说话,基本都是这副表情。
缓过神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
我点头:“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
他又问:“只能实现一个?”
“对,只有一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让我考虑一晚上。”
我同意了,跳下桌子,回到我的“王座”上。
那一晚,他房间的灯一首亮着。
呵,人类啊……
他们的欲望总是无穷无尽,想要的东西太多,所以才会如此纠结。
我猜,他大概会许愿事业腾达,或者一夜暴富?
然而,第二天清晨,他顶着黑眼圈走到我面前,说出了让我后悔终生的话。
他说,让我帮忙杀了他的妻子。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甚至再次确认了一下。
我特么就该在他开口的瞬间封住他的嘴!
可规定就是规定,愿望一旦出口,我就必须去执行。
是我低估了人类的恶。
他似乎怕我不理解,还“贴心”地跟我解释。
他是入赘的,妻子就是那个经常回家的干练女人。
而另一个,是他养在外面的情人,是那个浑身香水味、每逢周末必见的“小鸟依人”般的女人。
他说,他不爱妻子,但爱她的钱,要不是看在对方有钱的份上,他才不会结婚。
但现在哪怕他结了婚,钱却依旧没攥在自己手里。
他说在他“妻子”的掌权下,他就压根没有出路。
离婚?不可能。
他宁愿杀人,也不愿放弃这种唾手可得的财产。
乌鸦尚知反哺,天鹅尚且忠贞,而自诩万物之灵的人类,居然能为了钱,对枕边人起杀心?
到底是这人类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他居然还问我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
而这因果,居然要由实现了人类无数愿望的我来承担!?
我觉得这时候的我像极了那些遇到了渣男、求我帮忙的人类女性。
我也和她们一样瞎了眼。
呵……
凭什么?!
我一生行善,实现人类那么多愿望,从未害过任何人,结果就摊上这种倒霉事儿?
一旦实现这个愿望,我这几百年的修行算什么?
喂狗了吗?!
现在,在规则之下,我只有两条路。
要么,帮他杀了他的妻子。
要么……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