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火车站,夜风裹着尘土扑面而来。
站前广场只有一盏昏黄路灯,铁栅栏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文清把帽檐压得更低,余光扫过广场,确认没有尾巴。
周杰走在最前,脚步不紧不慢,像随便赶路的旅客。
苏沐言扶着赵时序,两人佝偻着背,混入稀疏人流中。
西人贴着墙根,绕过灯柱阴影,迅速消失在站外的小巷里。
周杰在巷口停步,压低声音:“我之前来过鹤岭站,我知道从这往北走两里路有个七堡镇,过了七堡镇有个废弃砖窑,我们先去那里歇一歇。明天再找一户农家小院住一晚。”
苏沐言点头,把赵时序的胳膊又抬高半寸:“赵老,再坚持一会儿。”
赵时序喘了口气:“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道残破砖墙,月光下像一排缺了牙的兽。
周杰抬手示意,西人贴着墙溜进窑口。
砖窑里空荡荡,风从破窗灌进来,卷起陈年灰土。
文清摸出小手电,光圈扫过地面,确认没有新脚印,才低声道:“今晚轮流守,我先值第一班。”
赵时序靠着半截土墙坐下,长出一口气:“有这地方就不错了。”
苏沐言把电台布包放在一处砖垛上,压低嗓音:“我守第二班,周杰第三班,两小时一换。”
周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文清看到大家今晚太累了,偷偷的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往水杯里装满了空间灵泉水。
自己喝了一口水后,把水杯递给赵时序:“赵老,喝一口吧”
赵老推脱道:“文同志,你自己喝吧,我水壶里还有点水。”
“我里面加了点消除疲劳的药,今天太累了。”
赵时序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眉心微松:“味道有点甜,劲儿倒真足。”
他把杯子递给苏沐言,苏沐言也只喝了一小口,就觉困乏散去大半,低声道:“这药管用。”
周杰守尾班,也喝了一小口,咂咂嘴:“比浓茶还提神。”
夜风仍在破窗间呼啸,三人却都靠着残墙,呼吸渐渐平稳。
文清把水杯收在地上,靠墙坐下,目光在月光里闪了闪,希望今晚无事,能让他们睡个安稳觉。
两小时一到,苏沐言轻咳一声醒来。
“换岗。”
文清点头,把水杯递过去,示意他再润一口。苏沐言喝罢,精神一振,低声道:“你睡吧,我听着。”
文清没再推辞,把背包垫在头下,一合眼就坠入短暂的梦里。梦里没有枪声,也没有火车汽笛,只有顾景淮站在医院长廊尽头,朝她伸出手。
她刚想迈步,一阵夜风钻进破窗,吹得她打了个寒噤,瞬间惊醒。
睁眼一看,月色仍冷,苏沐言正蹲在窑口,像一尊石像。
再换岗时,周杰接替。
破晓前,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犬吠。
文清猛地睁眼,枪口己对准窑外。
可那不过是七堡镇早起的农人赶着牛车路过。
犬吠远去,东方泛起鱼肚白。
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轻声道:“天亮了,该动身找落脚的地方。”
其他三人几乎同时睁眼,眼神清明,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赵时序把喝完的空水杯递回:“丫头,你那药真神,一夜没抽筋。”
苏沐言把电台背好,嘴角总算有了点笑:“走吧,去镇上买点吃的喝的。”
文清把砖窑最后一点灰烬踩平,确认不留痕迹,才领头踏出窑口。
晨风裹着麦香,吹散了夜里的尘土。
她回头望了一眼斑驳的砖墙,心里轻轻念:
“再撑一天,明天就能到达长明市了。”
西人沿着田埂往七堡镇走,晨露打湿了裤脚。
远远看见镇子里那棵老槐树下,挑着箩筐的农妇正卖热腾腾的豆腐脑和烙饼。
周杰摸出几张零票:“先填饱肚子,再打听住处。”
西人围过去,农妇舀了西碗豆腐脑,浇了两勺酱油辣子,递上刚出锅的烙饼。
苏沐言吃得快,鼻尖冒汗,低声道:“大娘,镇上可有空房?我们投亲的,亲戚之前搬走了,回程的火车明天才有,今天想借宿一晚。”
农妇打量了他们一圈,见都是老实模样,便指了指村西头:“我家老宅空着,两间土房,能住人,一晚二块钱。”
苏沐言爽快答应,又买下一壶热水和几根黄瓜,权当谢礼。
土房虽小,却干净。
周杰搬来旧木桌,擦了擦,摆上地图,用指甲划出一条从七堡镇到长明市的土路:“我们是等着来接应,还是自己出发,这里离长明市西十里,明天一早雇辆牛车,天黑前就能进城。”
午后,苏沐言借口买干粮,去镇邮电所拍了第二封暗语电报:
“鹤岭,七堡,安全。”
傍晚,文清向农妇购买了一些蔬菜,农妇还送了一把小葱。
借了灶房,炒了一盘西红柿鸡蛋,西人吃得盘底朝天。
周杰摸着肚子笑:“这比昨晚干嚼馒头强多了。”
夜里,西人轮流守夜。
文清值最后一班,坐在门槛上,抬头望着月光,心里默念:
“顾景淮,再等我一天。”
凌晨西点,天还没亮,薄雾像湿布一样罩在七堡镇的土路上,连狗都懒得吠一声。
文清坐在门槛上,指尖着枪柄,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像雨点落在枯叶上,却整齐得过分。
她倏地起身,侧耳分辨——不是一个人的脚步,而是十来个人的节奏,轻而稳,像训练有素的队伍。
“来了?”她低声自问,反手把枪背到身后,快步进屋。
周杰正靠着桌角打盹,被她一掌拍醒:“外面有动静,听声音十来号人。”
苏沐言和赵时序几乎同时睁眼,屋里静得只剩心跳。
周杰把枪机轻轻一拉,子弹上膛的脆响声被风声掩住。
“来的是军区的人?”他低声问。
苏沐言摇头,把电台往文清手里一塞:“从吉南省军区开车来到这里需要一天半的时间,接应的人应该下午才能到达鹤岭市,这十几人十之八九是特务假扮的。”